120 会拼尽我所有
聂长欢认真观察了一下他。
唐斯淮为了表现的自己不心虚和坦荡,也就挑了挑眉、跟她对视着。
但是天知道,他的一颗心在与聂长欢的视线交汇时,就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的时候,他站起身,借机撇开视线,然后假装无奈道:“要不要我转个圈给你三百六十度观察观察?”
聂长欢被他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啦。”
唐斯淮也就跟着笑了。
然后两个人之间,就又沉默了下来。
这种需要特别找话题才能保持氛围的疏离关系,让唐斯淮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疼。
原本这种时候,他一定会不着痕迹地找话题继续聊下去的。
可……
最后,他主动说:“我还要上去加班,就不陪你说话了,你也早点休息。”
聂长欢暗暗松了口气:“嗯,斯淮哥再见。”
她本想劝他说,他的身体刚恢复,最好不要再熬夜加班,但是转念一想两人的关系,就没把这种表示关心的话说出口。
唐斯淮在原地站了两三秒,最后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了捏拳,像是给自己力气似的。
他转身:“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聂长欢再次点头,并没有要起身送他的意思。尽管她心里对唐斯淮又愧疚又感谢,那种复杂的情绪都快要将她淹没了,但她面上一如既往地表现得疏离。
唐斯淮不能再留,做出一副毫不犹豫的样子出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后,聂长欢垂下眼眸,缓缓地吐了口气。
病房外面,唐斯淮靠着墙壁站着,仰着头缓缓地笑了下,回味似的又偏头朝聂长欢的病房门望了眼。
哪怕他已经察觉走廊尽头似乎有人在朝这边观望打量,但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了。
或者说,在他知道已经怀孕的聂长欢就这样被傅行野丢在医院时,他强制压下去的那颗心啊,就又蠢蠢欲动了。
但他一方面又告诉自己,聂长欢已经和傅行野有了孩子,他唐斯淮再怎么也是要脸面、也要顾及人言的,所以反而更应该远离聂长欢、更应该避嫌才对。
所以今晚他只是默默地坐在走廊里,打算就这样坐一坐来让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慢慢冷却下去了就离开。
可哪里知道,聂长欢竟然在这样的深夜出了病房,与他遇见。
这大概,是天注定的缘分纠缠吧。
有那么一瞬间,唐斯淮竟然觉得庆幸。
……
第二天一早,聂长欢就办理了出院,径直回了酒店。
聂长欢到房间的时候,柳懿刚好抱着小丑丑回最初的这间房,准备再收拾一些东西。
聂长欢早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见到她立刻就是一张笑脸了:“妈,我回来啦。”
柳懿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东西,嗔怪道:“出院怎么也不说一声?还有你的腿好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就摔到需要住院了呢?”
说到这个,柳懿又是一阵自责:这次她想趁着聂长欢住院安排一些离开的事宜,所以都没有特别多的关心聂长欢、甚至没有去医院看看她。
“就那天上去陪梦梦姐,在她浴室滑了一跤,其实原本没什么的,就是梦梦姐太紧张了,就直接把我送到医院住院了。”聂长欢满不在乎地弯了弯腿又踢了踢腿,“你看,根本一点事也没有。梦梦姐她就是钱多,没地方花。”
柳懿松了口气,侧身把小丑丑放在婴儿床上后,蹲下身卷起聂长欢的裤子、再三查看后才放下心来。
聂长欢见她检查完了,赶紧挽住她的手:“妈,我们叫饭吧,我好饿,医院的饭一点儿也不好吃。”
“好好好,我们……”柳懿一顿,“长欢,傅行野没有来医院照顾你、没有安排人看护你?”
柳懿倒不是觉得傅行野必须这么做,只是按照她对两人相处模式的了解,觉得聂长欢都住院了,傅行野是必定要细心照顾的。
聂长欢没想到柳懿的关注点会一下子落在这个点上,于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爷爷最近生病了,他们整个傅家都人仰马翻,我就没让他过来,免得让他们那边的人对我有意见。”
柳懿露出担忧的神情:“很严重吗?”
聂长欢为了宽柳懿的心,摇了摇头:“虽然不严重,但是傅爷爷身份贵重,自然要小心对待这件事。”
“说的也是。”柳懿点头。
她犹豫了下,又问:“距离你们的订婚日期只有十来天左右了,他爷爷生病会不会影响你们订婚?”
“不会。”聂长欢回答得斩钉截铁,“所有的东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我和傅行野只需要看看效果图提出意见,再就是试穿一下礼服、知道下流程并准时出席就行了。”
富贵人家办事,一向都只是只管出钱,自然会有团队把每一个细节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主要是这是订婚宴,不像结婚那么隆重。
柳懿还是不放心:“你确定他能准时出席订婚宴?我心里总是不安。”
对这事,聂长欢其实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但是她依然笑着说:“您别担心,我们说好了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而且,她一定会等他的,哪怕现在只能落魄到住在酒店里,她也会咬牙坚持着等他回来。
聂长欢不断地告诉自己,她要相信傅行野,要信任傅行野一定会履行承诺。
柳懿见她这么坚定,而且柳懿也是见过几次傅行野的外婆的,也明白这事轻易不会出变故了,也就勉强放了心。
确定了聂长欢与傅行野的事,柳懿就只有另外一件事不放心了。
于是她状似无意地跟聂长欢说:“我到鲸城这么久了,还没去你学校看过呢。而且这酒店里待着实在无聊,不如明天妈妈跟你一起过去,到你学校里转一转?”
“好啊!”这也是聂长欢的小愿望,她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心情更好了,“明天是大晴天,温度也不错,咱们可以安心带着小丑丑出门。”
柳懿看着聂长欢的样子,心头酸涩,面上的笑容实在有点挂不住了,就说:“你看着弟弟,我去厨房看看,先给你找点小零食填填肚子。”
聂长欢看着柳懿出了主卧,就轻声在小丑丑的婴儿床旁边坐下。
她趴在婴儿床边缘,看着肉嘟嘟白胖胖的小丑丑,心头安静极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指去碰了碰小丑丑捏成拳头的小肉拳头:“铮儿,姐姐会一直陪着你健康长大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和妈妈。”
顿了顿,聂长欢眨了眨眼睛,开始在心里规划明天的行程。
除了带着柳懿去逛一逛校园之外,还要带着她去学校外面那家自己最喜欢的餐厅吃一顿。
回来的时候,再去周围买些自己吃过的、特别好吃的小吃给柳懿带回来。
柳懿好久都没出过门了,明天她一定要让柳懿开心一些。
……
第二天一早,聂长欢早早地就起了床,先收拾了自己上课需要用的书本,又拿着妈咪包开始收拾小丑丑需要用到的一些必需品和奶瓶奶粉之类的东西,等她收拾好,柳懿和小丑丑还没起床。
聂长欢就又去酒店房间的厨房,准备用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地做个早餐,她刚把食材拿出冰箱,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柳菲菲在电话里问她:“长欢,你今天是不是也要过去?”
聂长欢第一反应她是问她要不要去学校,但随即反应过来。
她莫名呼吸加快:“去哪儿?”
“……”柳菲菲犹豫了下,“长欢,你不知道?”
聂长欢没说话。
经管这事家里的家长再三叮嘱不能外传、否则要惹大祸,但是柳菲菲不会瞒聂长欢,轻声说:“傅爷爷去世了,他的遗体今天回国。咱们鲸城这几大与傅家亲近的家族,今天都要过去接一接的。”
说到这里,柳菲菲也知道肯定是傅行野完全没有跟聂长欢说这件事。
而且柳菲菲也大概知道傅爷爷对楚颜的态度,所以这会自责不已,没脑子的捅了聂长欢的心窝子一刀。
聂长欢脑子里空空的,像是同时在想着很多事情,又像是一片空白、因为最后她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反应过来后反倒还记得安慰柳菲菲说:“就算你不说漏嘴,我也会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早晚而已。”
很显然,傅行野是没有打算跟她这个未婚妻说这件事的。
而且,连柳菲菲家都收到消息要去接一下,她作为傅震未来的孙媳妇儿却没被通知,足以见傅家的态度、或者足以见傅行野的态度了。
聂长欢站在厨房里,慢慢地想通了这些,突然就如坠冰窖、浑身通凉、内心面上俱是难堪与自嘲。
可她大概是太没有骨气了,哪怕都这样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见傅行野一面。
她不由得再次想起当初在华城那场家宴上,傅行野将那枚昂贵又珍贵的戒指套在她手上时的表情、以及他当时说过的那些话。
傅行野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聂长欢觉得,傅行野大概是有苦衷的,他遇上亲人离世的大事,她得理解他、包容他。
她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以至于半小时后,她几乎是没头没脑地就往外走了。
她跟柳菲菲问了地址,然后打车赶了过去。
傅家没有邀请她,她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出现。
她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傅行野,看看他还好不好。
而且傅震虽不喜欢她,但他毕竟是长辈啊。
但是聂长欢在路上遭遇了堵车,没能赶上,柳菲菲回程的路上给聂长欢打了电话,聂长欢也就就地下了车。
只是她站在马路边,原本想打车回酒店的,但是脑子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她迟迟没有拿出手机,就在路边那么呆呆地站着。
……
柳懿是被小丑丑哭醒的,她照例是先喂饱小丑丑,才出了主卧。
却没看见聂长欢。
沙发旁的小斗柜上,倒是放着一张便笺。
是聂长欢留下的。
聂长欢先是跟她道歉,说傅行野突然回国也刚好有空,加上时间紧迫,她今天得跟傅行野先去试订婚礼服了,改天再带她和小丑丑一起去逛校园。
柳懿盯着那张便笺,缓缓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她捂着嘴,慢慢地蹲下身,很久没有站起来,瘦弱的肩膀一直在耸动着。
直到上次那位帮她赶走聂悦山的客房经理给她打电话,说聂悦山又来了,这次还带着一位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的老人。
客房经理让柳懿先去其他房间避一避,以免正面碰上,彼此为难。
柳懿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聂长欢留下的那张便笺纸仔细地叠好,又匆匆回房间,将自己自早就藏好的一封手写书信放在了小丑丑的婴儿床上,然后她就讯速地抱着小丑丑去了楼上的房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行李袋。
为防小丑丑哭,她还给小丑丑塞了安抚奶嘴。
她没有坐电梯,顺着楼梯一直往下,然后等在一楼楼梯的楼道口,在客房经理跟她说聂悦山他们已经上去了的时候,她才从酒店的另一个小门离开了。
走出酒店的那一刹那,她就像骤然失去了什么一样,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她险险地稳住身体,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仰头去看天空,却被阳光刺得眯了眼。
正如聂长欢所说,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但是她却要懦弱地抛弃自己的女儿离开了。
一想到聂长欢,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她闭上眼睛,呢喃般地喊了声:“长欢啊……”
……
聂长欢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与怒气匆匆地要离开的聂悦山和郑舒英撞了个正着。
她不自觉地捏紧掌心,原本以为聂悦山和郑舒英会再提项目的事,没想到聂悦山和郑舒英只当是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越过她离开了。
聂长欢皱眉,不由转身看了眼他们的背影,随后心里咯噔一声,快步回了酒店房间。
客房经理和两位安保人员还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口,见她回来,忙恭敬地喊了声“聂小姐。”
聂长欢甚至都忘了回应,抖着手刷开房门。
在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无限地下沉,直到她在婴儿床上发现那封信时,她几乎要跌坐在地。
那封信躺在婴儿床的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信封上是柳懿端正无比的楷书字体:长欢吾女亲启。
聂长欢张了张嘴,那声“妈”根本没力气喊出口,她狼狈地扶着婴儿床、手脚并用地想要站起身往外冲、想去找柳懿。
客房经理见势不对,赶紧扶住她:“聂小姐,柳女士在楼上另开过一间房,要不咱们上去看看?”
聂长欢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地抓住客房经理的手:“带……带我上去,求你……快点!”
可楼上的房间,又哪里还有柳懿和小丑丑呢。
聂长欢发了疯般,找遍了整个酒店、又把酒店周围都找遍了,自然是找不到柳懿的。
她没有办法了,几次给傅行野和陈焰川打电话,都没有被接听。
她只好打给柳菲菲,可柳菲菲现在在家里的地位尴尬,除了能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聂长欢调转人手用和帮她发寻人启事、帮着她一起在街上乱找,也帮不了其他的了。
两个小姑娘在街上找啊找啊,聂长欢连眼睛都看花了,一眼看过去觉得人人都像是柳懿,可再一眼看过去谁都不是柳懿。
柳菲菲帮她报了警,可那边也是毫无进展。
直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唐斯淮出现在了她面前。
聂长欢被柳菲菲扶着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远远地看着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她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喃喃地叫了声:“傅行野。”
唐斯淮的神色一僵,但下一秒他直接将聂长欢拥进怀中,在她耳边心疼地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会拼尽我所有来帮你找,相信我,欢欢。”
聂长欢呆滞地抬头看他,唐斯淮看着她苍白而绝望的小脸,艰难地抽走视线,将聂长欢打横抱起,塞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柳菲菲见终于有个能力强劲的人来帮聂长欢了,一时感慨庆幸得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她的女神聂长欢呀,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柳菲菲哭了一阵,被路过的人看的不好意思了,就赶紧擦了眼泪,转身想要回家。
结果就是这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特别普通的黑色轿车。
可半降下的车窗后面,是好久不见的一个女人。
而且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车窗是完全降下的,那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正举着一台摄像机,对着唐斯淮和聂长欢刚才离开的方向。
柳菲菲一向反应慢半拍,一开始还没想过来,但转瞬想过来后,她猛地瞪大眼睛,那一刻完全没有想到要顾及自己的安危,猛地冲上去夺那男人手中的摄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