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黛瑾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没有胖,没有瘦,没有光鲜亮丽,也没有形容枯槁。
本以为升了侍妾的她会比以前日子过得好了不少,总该也有些变化,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当然不同的是,如今的黛瑾,见到王妃的时候,不用下跪行礼了。
就这一点,已足够熙云不忿。
更何况,想想自己为了她而受王爷斥责、受世子奚落,最终还导致被王爷疏远,间接害了自己的父亲。
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当然如今她不是一个奴婢小丫头了,不能随意使唤了。
“黛瑾妹妹,如今承宠于王爷跟前,日子可还好么?”
黛瑾心里大概也猜到熙云唤自己前来的目的,不过是因为她家中大厦将倾,她又想找我出气罢了。那有何必在乎我好不好。
“托王妃的福,黛瑾一切安好。”
熙云也不愿过多说这些有的没的虚话儿,直切主题。
“黛瑾妹妹现今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想必王爷一举一动,你都清楚的很吧?”
“黛瑾惶恐,承蒙王爷看得起。”
“少废话了,你也该知道知道,这家中的女主人毕竟是本王妃,你作为一个侍妾,除了讨王爷喜欢,也得要伺候好王妃才是,明白么?”
“是。”
“那你给我说说,王爷最近,与那正定府知府,可有什么来往没有?”
果然,黛瑾心说,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王爷公事,黛瑾不知。”
“不知?那怎么前日里听人说王爷给正定府那边儿送信的时候,你也在跟前儿呢!”
这句话,倒是熙云身边的丫鬟碧纹出的声儿。
此话一出,黛瑾并未怎样,反倒把熙云吓了一跳。
原来这样的消息,自己的贴身丫鬟知道了,都没有告诉给自己!
“啪”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碧纹的脸颊上。
“我把你这没心没肺胳膊肘向外拐的小蹄子!翅膀硬了,知道消息都不用告诉主子了!?”
碧纹甚是委屈,捂着脸“呜呜”的哭。
“王妃息怒,奴婢也是前儿才听说的,想着已经对咱们家老爷没什么益处了,就没敢告诉,怕您生气……”
“闭嘴!”熙云虽然脾气火爆,素日对这两个从小一处长大的贴身丫鬟倒也还不错,仔细一想碧纹也不会坑害王家,所以如今打了她一巴掌,自己心里也烦乱着。
过了好一会儿,碧纹也不哭了,熙云也静了静,又想到黛瑾的头上来。
“黛瑾妹妹,那我倒是不懂了,王爷给正定府送信的事儿,想来你是知道的?”
哼,我当然知道,你们一家伪造证据构陷忠良,欲陷当朝贵妃于不忠不孝的地步,不止我知道,贵妃娘娘也早就知道。
只有你,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多么高超呢。
得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一些,知道知道谢敏妹妹是如何探查了你们的奸计,如今又是如何宽厚的不与你计较太多。
“黛瑾不知内情,只是前日里贵妃娘娘下书一封,黛瑾受托,转交给王爷罢了。”
“什么!?”
虽然之前早有料想,熙云却也没完全估计到原来这整件事情,是由谢敏策划,黛瑾从中接应,最终哄骗王爷实施的。
熙云被气得只想嘲笑自己。
以为自己向来是个冰雪聪明,能给父亲的仕途助一臂之力的女子,没想到,竟然眼皮子底下就被人耍了个彻彻底底。
这一次,并不是父亲输给了谢家的父子,而是我,输给了谢敏。
不对,是我,输给了楚黛瑾。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输给了有楚黛瑾帮手的谢敏。
到如今,连在我自己的家里面,我作为一个女主人,都又一次输给了无权无势无地位的楚黛瑾。
若说输给谢敏,那也无话可说,毕竟她如今贵为皇妃。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侍妾在我家中捣鬼,她便是皇妃也无力扳倒我王家的。
真恨,真恨。
看着站立一旁的楚黛瑾,心中真是满满的恨。
“滚出去,本王妃不想看到这个里应外合、勾结外人的东西。让她在我的院儿里跪好,好好想想,谁是顺王府的当家,看以后,她还敢不敢常做这只顾讨好王爷不把王妃放在眼里的勾当了!”
其实熙云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底气,她也知道,如今黛瑾想做什么,敢做什么,她这个王妃都没有能力管得到了。
只是眼下,我还是在你之上好几个品级,这品级有何用?留不住王爷,帮不到父亲,那就只能拿来压一压你这个侍妾了。
虽然最多只能让黛瑾吃点身上的苦头,也算出口气。
“王妃。”旁边的翠痕似乎觉得有些不妥,“王妃,如今天气寒冷,黛瑾现下又不再是奴婢了,这样惩罚,若是王爷知道了……”
“那便又如何!?”熙云被说到了伤心处,“我看也没有很冷么,也没下雪什么的,跪一跪,死不了人的。料她也不敢上王爷面前说我的不是,恩?黛瑾,你觉得如何啊?”
黛瑾心里虽然暗暗叫苦,然而却对熙云的报复并不意外。
经历过她的种种手段,只是罚跪,算是好的了。
“王妃教训的是,黛瑾心悦诚服。”
每次说这句话,都会想起张嬷嬷的教导。
如今不再是奴婢了,却也要依然臣服在她王熙云的膝下。不知,何时是个头呢?又或者,这就是我的命,并没有尽头。
熙云看到黛瑾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按照自己的吩咐跪到了院子当中,心里倒是也有了些许安慰。
今日趁着这个狐媚坯子在我院中受罚,我倒是该想想怎么改善同王爷的关系了。
之前两个丫头说的不错,怎么把王爷的心从黛瑾那里抢回来,或者不抢回来,哪怕能与之分庭抗礼,也是日后能帮到父亲一二的基础。
想起两个丫头,不禁又生起碧纹的气来。
“碧纹,你留在这儿好好看着黛瑾,再不好好服侍我,你还不如她呢!”
“是。”碧纹心里也是老大的不愿意。
“翠痕,你跟我去小厨房准备些上好的酒菜,晚上,我要陪王爷好好的吃一杯酒,说说体己话儿。”
“是。”
熙云此举,还有一个念头。
若是王爷真的看我看烦了,那让我身边的丫头去跟黛瑾争上一争,倒也未尝不可。
那黛瑾不也就是个奴婢出什么,大家也是半斤八两。
翠痕碧纹都是王家出来的家生子儿,不管是谁,如果得了王爷的宠爱,对王家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以前王爷有对身边的丫头动过歪心思,那时的熙云是无论如何都不许的。
如今没了办法,也只得如此。
论模样,还是碧纹好些,可是论忠心、老实、胆小,那还是翠痕。
其实碧纹也猜到了熙云的意思。从小一起长大,这位主子的心意倒也不难揣测。
我们这位大小姐,一定是看我容貌太过突出,才不愿让我接近王爷的吧。
又或者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她疑心了我对她不够忠诚,不够可靠,所以不愿让我去做那个通房的丫头。
看着跪在院中的黛瑾,碧纹不由得将气撒在黛瑾身上。
要不是你,也许今天熬到侍妾这个位置上的,就是我了!
跪!跪!你给我好好的跪着!若是动了丝毫,看我不告诉王妃去!
翠痕那家伙也是个死心眼的,天冷怎么了?要不是天气恶劣,就这么跪着还便宜了她呢!
哟,说着天冷,老天爷还真给面子,居然飘起雪花儿来。
黛瑾抬头望了望碧纹,“碧纹姑娘,这雪看起来不小,能不能帮我传句话给王妃,看看她是否还有要责罚黛瑾的意思?”
碧纹不屑,“你就跪着吧,王妃走时,也没说下雪了就让你起来。”
“可是碧纹姑娘,寒气入体,最容易生病的,到时候请医吃药,还是要花咱们王府的钱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王爷给你两天好脸儿,你就以为你那个病,也陪请医吃药?趁早消停着吧,王妃此刻别说不愿意恕你,就算愿意恕,也没工夫。王妃与王爷夫妻情深,好容易有机会说说话儿,岂是容你捣乱的?”
碧纹说完,转身就进了内屋。
黛瑾在院中,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熙云倒还真的没有想要把黛瑾冻死饿死的心思。
她也知道,这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真弄出个什么好歹,自己这个当家人也无法同王爷交代。
只是此刻,确如碧纹所说,熙云正与王爷享受着难得的夫妻时光,根本忘了还跪在院中的黛瑾。
王爷从城外回家,本以为会听到熙云大哭大闹、把王府里搅了个天翻地覆的消息,没想到,家里安安静静。
走进内屋,竟看到熙云打扮精致,在摆酒桌、布菜、烫酒……
王爷心内涌起一股感动。
也许王家的失势,让这女子真真切切懂得了出嫁从夫吧。
如果她肯从此规规矩矩的在我王府中守好妇人的本分,以往的事情,倒也可以既往不咎了。
两人把酒言欢之际,互相都感到了久违的亲密。
虽然不比进府那年的年轻娇美,熙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美人儿今天不吵不闹了,反倒是忙前忙后的给自己斟酒夹菜,真是暖在肚里,暖在心头。
人生在世,得此娇妻,又有美妾,真是夫复何求。
正想到美妾,“咣”的一声,门被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