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破空而来,回响在偌大的牢狱中,楚琉素眉心一动,猛然站起身来。
该来的,躲不掉。
张妈妈也是极快的起了身,眉目隐隐可见喜悦之情。
狱卒见此,警惕性的拔剑,尘土飞扬中只见一人身穿鎏金铠甲,持剑而来,步伐极为稳重,且一看便知是常年练武之人。
此人定是劫狱之人!狱卒们早已拔剑屈膝等着那人出来,前方一人,高举刀剑,大声道,"来者何人!"
铠甲在身的秦泊垣眉头倒竖,厉声训喝道,"老子何人,也是你等能知晓的!,几日不出门,竟然敢把我外孙女关进牢狱!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泊垣迈着健步,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一脚踹在一名狱卒的肚子上,怒声问道,"我外孙女在哪?!"
刀光剑影间,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迎面而去,一些虾兵蟹将何曾见识过此等阵势,当时就吓得跪在地下,重重叩头道,"老将军好!"
原是秦老将军来劫狱……可这是放行还是不放行呢!如若放行岂不就得罪了京兆尹,可如若不放行看着老将军的气势岂不是要大闹一场?!
领头的狱卒当即跪下,恳求地道,"老将军莫要为难小的们啊!奴才们也是奉命看守,您要是真的这样闯进去,小的们性命不保啊!"
可话一落,一股强劲的沙场气概铺天盖地而来,秦泊垣两道浓长的剑眉当即挑高,他声音极为洪亮,道,"你的命关老子什么事,我就问你,我外孙女在哪?!你要是不说,老子现在就手刃了你!"
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尖登时架在领头之人的脖子上。
狱卒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们也是无奈至极,狱卒当即立马道,"老将军,您先别急,您看这样行不,奴才先带您去看看您外甥女,如若她真的吃尽苦头您在杀了奴才,可如若她相安无事,您也切莫在为难小的们了!"
秦泊垣并不傻,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但为难一个下人并无用处,故而寒光一闪,刀尖登时回鞘。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过眨眼间,狱卒那条命,便抱住了。
就在狱卒心存余悸之时,秦泊垣冷喝一声,"是外孙女!"
狱卒连连点头哈腰,"是,是,小的嘴拙,敢问老将军,您外甥女……呸!外孙女是谁啊……!"
"你个猪脑子!老子外当然是皇后亲封的绾邑县主!"秦泊垣胡子一翘,颇为高傲的说道,那姿态好似再说,你们这群人怎配知道我外孙女的名字呢!
狱卒对着变脸比翻书还快之人,当时就无语,额上落下三根黑线,点点头道,"是,是,小的明白,您请!"
周边的烛光也被人重新点了起来,一条黑长的通道登时明亮起来,那一袭铠甲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这一刻,秦泊垣不是沙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而是为了外孙女性命而重新披上铠甲的老人。
为了保住外孙女的性命,他穿上了数十年未曾动过的铠甲。
楚琉素站在牢房门后,侧目看着这位老人每一步每一步的走来,酸涩交加之感袭遍全身,鼻尖一酸,泪登时而落。
这是关乎亲情之感的一场斗争。
"外公……"楚琉素声音带了哭腔,清清凉凉的,随着寒风掠过。
秦泊垣脚步一顿,却又极快的走了起来,"琉素啊,别害怕,外公来了。"
牢房一步之隔,楚琉素清楚的看到了秦泊垣眼中的心痛,复杂等许多情绪,她知道,他在害怕,他怕楚琉素跟秦菀一样,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外公,我很好,你放心。是琉素……不孝,又让您操心了。"她声音平淡,没有情绪波动,可握着张妈妈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打起战栗。
"傻孩子!你无事就好,外公老了,虽然不能时时护着你,但在你有难时护你周全,我还是能做到。"秦泊垣直立在牢房前,烛火下的他,是那样的苍老。
眉宇不复昔日,楚琉素顿时泪如雨落,是她不孝,是自己不孝啊!这感觉犹如铁锤敲在心上一样,叫她难受得紧。
"外公,你放心就好,"楚琉素敛下眉眼,从张妈妈胳膊上松了手,继而拢了拢大氅,冲着秦泊垣伸出一只手去,道,"外公,你回家罢,等琉素出去后,一定回家小住几日。"
秦泊垣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却眉头一挑,直直看向楚琉素。
可她恍若不见秦泊垣的疑惑,接着道,"你走罢,切莫为这事操心操肺。外公最主要的是好好保护好身子,这才是琉素最担心的。"
秦泊垣握紧她的素手,有些凉,却也有些暖,似乎是暖在了心中,他连连道,"好!好!外公听从琉素的,这就回去!"
楚琉素莞尔勾唇,她知道秦泊垣虽然脾气臭,可头脑极为好使,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呢。
这一感人的场面,顿时感动了不少人。又有几个人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来看望罪臣之女呢?
虽说有血缘关系,可秦将军府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本该毫无关系,现在轮到楚琉素这一辈更是莫不如亲。毕竟,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谁都懂得。秦泊垣还未离开,他怒气冲冲地问,"楚凌昊在哪?!"
狱卒被这一嗓子差点吓得跪下,他尴尬地道,"老将军莫急,宁国侯是罪臣,故而关押在重地,这人您是万万看望不得的,奴才……"
"老子知道!"秦泊垣截然打断他的话,不过是想要训斥一顿楚凌昊的,既然不能,便也作罢。
楚琉素无奈摇头,轻声道,"外公慢走。"
秦泊垣深深看了眼楚琉素,嗯了声,潇洒离去。
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这是秦泊垣的一贯作风。楚琉素在后无声的笑了,眼波柔和。
"哟,这地位不一样了,就是厉害啊!"光听着讥诮的声音,像是别人欠她八辈子银子似的,楚琉素走回草席上坐下,淡淡地勾唇,"三姐倒是很有雅趣,既然你有本事那你也让你外公来看你就是。"
谁还不会说了?楚琉莹要是有外公,那就好了。可惜,她娘亲出身于红尘,何来的外公?楚琉莹冷哼一声,转话去叨扰开楚琉诺了。
现在早已是深夜,楚琉素等人皆是全无睡意。张妈妈瞧见楚琉素的面容,眼下一片乌青,心疼地道,"小姐去靠一会吧,老奴在你身边驱赶着虫子,您大可放心,无事的。"
楚琉素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却依旧摇摇头道,"无事,妈妈要是累了,就去歇歇,我现在还不累。"
楚琉月见此,心中嫉妒的要命,月影被分散到另一个牢房了,故而无人照顾着她。方才那只老鼠,差点吓掉她半条命,她就是想睡,却也不敢。
黑暗中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楚琉素都记不得这是她算的几个时辰了,直到牢狱尽头之上那破旧的窗户微微透了白,方才知晓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清晨的一顿饭菜,不似昨日的生硬发臭,两碟小菜,外加一个馒头。这是一人的饭量,送来之时,楚琉月眼疾手快的抢过楚琉素的饭菜,还牛气哼哼地道,"我比你大,你让给我是应该的!"
楚琉素不愿去计较这些,故而和张妈妈将就着垫了肚子。倒是张妈妈看见楚琉素这样,忍不住的掉了热泪。
饭后,还是一派安静,楚琉素靠在生硬的墙壁上,微微合了眼,似乎感觉头脑发昏极为不清醒。身上虽然穿着大氅,却依旧不暖和。她懒散的靠在一旁,似乎一动就头昏欲裂的感觉,就连带着气息都微微加快了速度。
而张妈妈却也是如此,就连楚琉月都躺在石上,静止不动。
再度醒来的时候,是京兆尹一桶凉水浇在了身上,楚琉素趴在地上,微微动了动眼睫,率先传来的是刺眼的烛光,照射的她睁不开眼。直到完全适应后,又一盆子凉水扑面而来。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浑身一抖,这感觉宛若浸泡在冬日的冰湖里一样。发髻一缕一缕的贴在她滚烫的脸颊上,还未看清前方之人时,便听见有一道男声,冷叱道,"签字画押,方可饶你一命!"
阴冷的声音,似乎比这牢房更为冷冽。楚琉素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一群人立在她身前,目光阴冷的瞧着她。
四周全是刑拘,数十种刑具光是看着便足以吓破胆。旁侧噼里啪啦的响起火炉烧炭的声音,她趴在地上,全身无力。
头脑震荡的感觉混淆了楚琉素的视线,她淡淡地一笑,极为苦涩,"签何字?画什么押?"
京兆尹冷冷阴险地笑着,讥笑道,"你们宁国侯府私下实施禁术,诅咒当今天子命不久矣,人证物证俱在,我劝你还是立马签字画押,免受皮肉之苦!"
楚琉素眉梢一动,惊疑道,"人证?"
莫不是大夫人?!
京兆尹阴笑道,"刚才已经有人指证你私下动用巫蛊之术,休要狡辩,快快从实招来!"
言下之意,就是一同关进来的其中一人了。楚琉素眼波堪比湛凉的水更为冷冽,楚琉月没想到你动作倒是快!
楚琉素不动声色地道,"大人,当时皇家锦衣卫去我侯府搜查之时,并未从我院子中搜出人偶,我看大人一定是个光明磊落,公事公办之人,怎会无缘无故的污蔑绾邑呢?"
京兆尹面色微变。楚琉素的言下之意,我看你为人刚正,却为何要污蔑县主呢?她说的不是臣女,而是县主。她的位分与京兆尹不相上下,如若要是平常,京兆尹一定会贴着脸拍马屁,可他现在是受人指使……
能在短时间内分析透彻,这女子果然不能小看!京兆尹冷笑一声,"用刑!"
楚琉素心中一沉,面色一变,这人看来是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了!
可就在此刻,一道如鸢琴断弦的声音幽幽传来,"本主没同意,你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