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真相,裸的摆在台面,楚琉诺苦楚一笑,道,"是,七妹讲得不错,所以……"她没讲完,却话锋急转,"等着吧,过不了一个月皇上的寿辰一到,就不无聊了呢。"
就不无聊了么?楚琉素凝神瞧她,眉梢一动,若有所思。
日子一天天过,这日张妈妈推开门进了阁子后,指挥着众人摆弄开窗台上面的花盆,平日里院外阁子里都会养些花花草草,既能开阔神怡,又能赏心悦目,所然都养成了习惯。
可楚琉素却有个习惯,这些花草一旦养开了,便决然不会换掉。
这往常里出去浇水,施肥外,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摆弄它。楚琉素看到此不由得问道,"张妈妈,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后院中新掐的花?"
张妈妈手中端着蒜头瓶,里面插着几株被折断的梨花稍枝,散发着清香芬芳,她不由得含笑道,"这是刚才二夫人命人送来的,说是新掐的花,正美着呢。"
楚琉素嗯了一声,继续埋头,一手持书,一手临摹着草书。
张妈妈摆弄好花枝,把它摆放在窗台的台面上,正冲的阳光挥洒下来,有些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舞,空气中似乎流动着沁心脾肺的软香。
楚琉素突然放下书卷,正色看着静静摆在窗台的梨花,却问张妈妈,"这是二夫人送来的?不是别人吗?"
张妈妈神色惊讶,"小姐这意思,是猜到了这不是二夫人送来的?"
楚琉素眉头一挑,"是有人借着二夫人手送来的才对。"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平煜。
"冬棂,"楚琉素看向门外,轻唤一声,"去查查别的院子里有没有送去,最关键是看看大姐的那有没有收到。"
冬棂提裙疾跑进来,冲着楚琉素点头便又转身跑了出去。
张妈妈会心笑道,"小姐是从哪看出这不是二夫人送来的?老奴都没来得及说,您就猜到了,莫不是料事如神?"也竟打趣起来。
楚琉素放下紫毫,垂着眸子,不作声。眸底却在渐渐变冷,如同灌了砚台上浓黑得稠墨一般,就算遇水,也一样化不开。
起初她没在意,这花瓶她却是隐约见过,后细细想来,那褪了色的记忆却渐渐清晰起来,不是宋平煜的书房,又会是哪里?
当时他宝贵得很,听说还是皇上赏赐下来,就他一人得了这恩惠。
他如今送来是何意思?莫不是真的要让她做他的侧妃?
呵,楚琉素微微抬首,看着错落交织斜插的梨花枝末,唇边是化不开的讽刺,浓烈的讽刺。
梨花,可是她两世最爱的花。
这不,她院子前还有棵茂盛峥嵘的梨花树。
宋平煜这人,当真是无处不散,当然,眼线也无处不在。
冬棂迈进门栏,仰慕着楚琉素,一副她料事如神的表情,道,"小姐,奴婢去府邸进出记录的嬷嬷那打听了一下,今日来的贵客只有三殿下。后奴婢又去碧水阁院外听说了这花确实落入了里面。不出所料,这盆花只进了咱怡风阁和碧水阁。"
"你做得好。这侦查能力倒是颇有长进。"半晌,楚琉素才道出口,跟随着唇畔也舒展开一抹笑意,似更胜刚刚绽放的梨花花蕊。
冬棂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她福婶退出去,继续忙活刚才之事。
楚琉素转身离开书桌前,走去雕花木橱打开了门,拿出编织草篮中的剪子,走去窗棂前。
一点一点把梨花花瓣和枝梢分剪开来,梨花散落在地,不过片刻,碧青色蒜头瓶中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阳光打在她清寒的脸上,明明该温暖明媚却因她浑身散发出清冷的气息转而都深觉凉薄起来。她道,"去把这些梨花压平,做成标本,放入匣子中,等着做成书笺。"
张妈妈一怔,窗棂下的楚琉素却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且不说她身上散出悲哀的气息,单是楚琉素的为人便绝不会去摧毁这无害的花瓣。她不解,知晓她有难言之隐,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心疼的感觉,刺在心头让她极为不舒服。
张妈妈走去楚琉素身畔,一点一点拾起残花,轻声安抚道,"小姐,你还有我们。虽然老奴是卑贱之身,但只要小姐需要,老奴刀山火海都绝不皱眉!"
闻言,楚琉素无声微笑,缓缓道,"无需。你们陪在我身边已是我的福分。"
今生,换我来守护你们。
啪!
楚琉素倏然把碧青瓷器花瓶摔落在地,完好无暇的花瓶碎碎成片,残缺不一,内里的清水也流淌满地,浸湿大片理石地板,正在徐徐流泻……
张妈妈惊骇,却忽然歉意道,"小姐对不起,老奴一时失手打碎了花瓶,求您责罚!"
张妈妈……
楚琉素眸色柔和的看着她,缓缓勾唇,"不过是个花瓶,到时候再去向二婶讨要个便是。"
"是,老奴省得了。"张妈妈含笑,福了福便退了下去。边走还不忘吩咐丝竹,"丝竹,快去吧瓷片打扫掉,莫让小姐伤到手。"
丝竹不明所以,只得连连点头,转身去旮旯里找到扫帚和簸箕便走了进去。
楚琉素回到书桌前,继续持起书,拿起笔,静心摹仿。
仿若一切都没发生……但确确实实有着。
例如她把宋平煜的'煞费心思'踩碎在地。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冬棂进了阁子后突然道,"小姐,奴婢听人说大小姐很爱护这三殿下送来的花,听说是株牡丹。"
楚琉素恍若未闻,冬棂觑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就在她以为楚琉素不会开口的时候,楚琉素却道,"百花之王牡丹吗?"
冬棂连连点头。虽然楚琉素垂着头看不到。
"他倒是有心……"楚琉素喃喃自语。
冬棂摸不透楚琉素的意思,见她眼不离书便也不好打搅,就悄声退了下去。
灯油如豆衬在楚琉素的面容上,打出点点暗影,阁子里无声安静,有的也只有她卷翘睫毛投出的阴影随着微动。
一连五日,转瞬即逝,楚琉素这几日所来无事,便开始临摹上代书法家的草书。
一时之间,倒也乐在其中。
这次冬棂又来,悄声禀报,"小姐,大小姐近日里竟然亲自动手打理起那花瓶里的花,一连着好几日都是如此。"
楚琉素这次心情颇好,淡淡嗯了声。
冬棂皆大欢喜,接着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八卦,"但是,纸终究是瞒不住火的,这消息论她如何隐瞒却还是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大夫人大动肝火,听说跑去偏院撞开西院的门,一把把花瓶打碎成片。这件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为此大小姐还与大夫人大吵了一架。"
"嗯?"楚琉素没抬眼,却微笑了一下,"你这丫头不如送你去茶楼说书?我看你倒是颇有这个天赋,讲起事来,倒是声情并茂。"
冬棂嘻嘻傻笑,却极为傲娇的扭头,"小姐惯会取笑人家。奴婢才不要,那里面的人听说都是男子,不禁拍案叫板,更是横突飞沫,况且工钱还不好,倒不如伺候小姐。自在!"
楚琉素直起身,微微活动下筋骨,瞧着她骄横的表情,不禁咋舌摇头,"你是觉得月钱没有这怡风阁拿的多才是。"
"小姐……"
冬棂不依,被楚琉素道破,红煞了脸。
楚琉素凝目望去半敞的窗棂外,似笑非笑,而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大夫人的碧水阁。
啪!
随着这声,碧水阁内外无一人敢抬起头,这场面使得她们噤若寒蝉,皆是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夫人面色惨白且有阴沉的坐在锦杌上,冷眼睥睨着跪在地下的楚琉月,恨铁不成钢地道,"白养活你了,谁人不选,偏偏选个最废物的三皇子!"
楚琉月因刚才大夫人这狠心的一巴掌打的脑子怔楞住,脸颊上渗透着痛意最终使得她遽然清醒过来,不可置信的扶着脸,大叫道,"母亲!你这是何意?不就是一个花瓶能代表着什么!"
"能代表什么?"大夫人阴冷单挑嘴角,"不能证明他想娶你,他对你的爱意么?你当真以为我傻么?"
楚琉月愤恨道,"三皇子又如何,到底是个皇子,虽是庶出,但我觉得他极有可能登上皇位……"
说着说着,她底气也确有不足,但内心还算坚定。
大夫人恼恨的看着她,面色越来越白,"我让你好好接近二皇子,你偏偏不听,去弄来个舞女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么!"
大夫人的口气极为严厉,可以说楚琉月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大夫人这幅样子,她眼神懊恼的看着她,却渐渐变味了羞愧,母亲的脸色何时变得如此差了,不禁漆白更是微透沧桑……而她的眼角也何时布满细细的皱纹了?
……母亲失,大权失手,尚被禁足,势单力薄……
这些,这些到底是如何演变成得?
"母亲……"
大夫人失望的看着她,突然重重叹气道,"你也是个糊涂的,三皇子无权无势,跟了他正妃又怎样?还不如二皇子一个侧妃之味来的稳当,有权势。二皇子是谁……他是北宋唯一嫡出皇长子,最有可能册封太子的人。"
楚琉月咬唇,眼眶微红了起来。
大夫人见状,无奈道,"北宋向来是立长不立贤。再说二皇子本人长的更是俊美艳丽,多少女子挤破头也想要嫁进去,就你个没脑子的,还念着三皇子,你可知,这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他该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