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胤的生母良妃娘娘现在虽然贵为一共主位,可到底是辛者库出来的,胤幼时一度是养在惠妃娘娘膝下的。
一个不能子凭母贵的皇子,一个落魄户出身的郡主,细论起来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只是胤心里清楚,自己这个看似高贵的嫡福晋不过是康熙当年用来笼络人心的一颗棋子罢了。
好在郭络罗氏天生丽质,容貌在诸多福晋,格格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加之早年成婚之时又正值妙龄,性情虽然有些急躁,但在新婚的小夫妻而言也算是别有趣味,成婚之初,两人也算有过郎情妾意,恩爱有加的时光。
时过经年,在种种人情世故的历练之下,当年俏生生的小福晋,如今也是执掌一府的老辣角色了。加上八福晋嫁入皇室多年未有所出,而八贝勒身边的人也皆无有开花结果之人,郭络罗的泼辣善妒之名便日渐所长,以至于一度成为京中笑谈。
郭络罗氏为了子嗣之事忧心多年,性情愈发古怪,加上坊间之说也时常流入她的耳中,久而久之便添了疑神疑鬼的毛病,发作起来能闹的整个府里都不得安生,就连胤有时候都要躲着她。
像今晚这样的情形,之前也曾有过,所以胤看到郭络罗氏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明白她这是又在和自己闹别扭,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由头是什么。
与其进退两难的跟自己过不去,胤今晚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和发妻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以后的路,他心里是已经有了想法的,而她即便不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也不该是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郭络罗氏已经不记得胤上次这样叫自己是什么时候了,许是这样温情的称呼让她心里舒服了些,八福晋轻轻应了一声。“爷是要有什么吩咐吗?”
胤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算了,没事了。”他从自己福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默契会意之色,刚刚定下的注意,顷刻间就消散了。胤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便是如此了,只要她不到外面去给自己惹是生非,家里她要怎样便怎样好了。
想到这里,胤没再坐回去,而是径直走向了门口。
“爷……”**见胤这就要走,心里又觉得不甘,忍不住出言挽留。“时候不早了,露重更深的,要不就在妾身这里歇下吧。”
胤已经全然没有耐性,冷声冷气的说:“既然你不舒服,就早些歇了吧。不用操心爷的事情。”
**被胤的疏离刺激的一下子就失了分寸,“妾身哪里是身上不舒服?妾身是心里不舒服!”**一边吵嚷着一边快步上前挡住了胤的去路。“我一个郡主,堂堂贝勒爷的福晋,亲耳听见自己的丈夫一大清早的去私会将来的弟妹,还在小叔们跟前夸赞那个不知道廉耻的女人!你让我说什么?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胤听的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福晋闹别扭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听了他和弟弟们的墙角。“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堂堂郡主,贝勒福晋,那你怎会不知自己身份尊贵,居然还能做出听墙角这等有失体面的事情来呢?”说着说着,胤有些怒不可遏了,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吼的。
郭络罗氏因为这几句话撕破了脸皮,往日的端庄霎时无存,仰起脸来死死盯住胤,恶狠狠的问道:“咱们到底是谁先不知道自重的?是谁不顾廉耻的?”
“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胤大声吼道。
“怎么?”**并没有因为胤的恼怒而而让,“许你和自己日后的弟妹眉来眼去,还不许别人说句实话了吗?八贝勒,你这脸面也忒不值什么了吧?”
胤听的脸上一阵阵的泛青,身上更是气的直哆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压着自己的怒火尽快离开,希望可以给自己的发妻留下最后一丝颜面。胤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郭络罗氏,企图夺门而逃。
可是八福晋已经乱了心智,此时此刻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因为丈夫的“背叛”而伤心欲绝的怨妇。郭络罗氏闪身再度挡住了胤的去路,同时抬手推搡着丈夫,想把胤逼回到自己屋里去。“今儿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了,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了。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索性给我个痛快话!”
胤拨开自己福晋的手,顺势往后退了两步,“你要什么痛快话?爷藏着掖着什么了?爷看你是失心疯了!”
郭络罗氏狞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马尔汉那个老不死的早就巴望着要她女儿给你做小呢,你当时没应了,现在眼瞅着人是胤祥的了,你心里倒惦记上了不是?!左右人还没过门,怎么着?你还打算把人再给弄到你手里来不成?”
“你给我闭嘴!”这话不仅让胤恼火的不行,更是听的心惊胆战,他忙喝止**再说下去。
“只怕现在你就是求,也求不回来了!人家放在好好的十三福晋不当,来给你当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郭络罗氏说着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过也不是没可能,你休了我!”她手指着自己,猛的逼近到了胤脸前,“你休了我呀!你去和皇阿玛说,你要去兆佳氏,你要休了我好娶兆佳氏!休了……”
“啪!”的一声爆响,冷然打断了郭络罗氏疯癫的言语。
原来胤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怒火,抬手抽了八福晋一记耳光。
许是胤太过生气的缘故,这一下力道极重,竟然扇的**脚下不稳,直接向地上跌去。
等胤反应过来再伸手想去拉住自己福晋的时候,只来得及拉住一片衣角。
而**的额角堪堪磕在了炕桌上的角上,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刚刚还有如疾风暴雨一般的争执就这样嘎然而止了。
念声按着马尔汉的法子,请自己额娘出面向德妃娘娘递了请见的信儿,当天下午宫里就传了口信出来,准马尔汉夫人携女次日入宫请安。
德妃为着胤的事情早就有些着急了,冷不丁马尔汉夫人要来给自己请安,她怎么能不明白其中蹊跷,所以到了约定的日子,一大早让环春打发了人去宫门口等着接这母女俩。
念声因为得了自己阿玛的指点,要说的话更是在肚子里过了多少遍的,故而到了德妃跟前,一言一行做的都可谓是恰到好处。
一番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之后,不仅没让德妃有丝毫责备她不懂事的意思,反而心疼的拉了她的手温言安慰道,“好孩子,也真是难为你了。可怜你不仅要替胤祥周旋这些事情,还要顾虑我们娘儿俩。小小年纪就能这般周全,皇上真是没看错人。”
念声听了忙蹲了蹲身子,“娘娘严重了。您不怪罪念声无知,行事鲁莽,已经是娘娘您宽厚了,念声又怎么敢有丝毫居功。”
马尔汉夫人也跟着道,“娘娘仁厚,我们母女感激不尽。此次的事情牵扯颇多,一切全靠娘娘庇佑了。若娘娘还有什么用的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
德妃对马尔汉家母女俩的谦逊十分满意,既然事情的实情她已经清楚,接下来不过是做个了结而已,凭借她乌雅氏在宫中多年经营,想要平息掉此事倒也不难。只是这事儿既然是胤做下的,也已经拿了大阿哥去当枪使,现在如果说胤祥已经查明白了实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四阿哥也是清楚的?这么多的皇子都牵连其中,皇帝却又偏偏指着拿胤当幌子逼自己来出面解释……
一番思量下来,德妃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恐怕皇帝早就已经对这里面的弯弯绕一清二楚了,只不过眼看着骨肉相残,心痛之余又碍于父子君臣间的种种,才挑了自己来出头的吧?
亦或者说这里还透着对后宫的警告?
大阿哥莽撞,惠妃跋扈,素来对出身门楣低的妃嫔们有些轻视。八阿哥缜密,又在惠妃宫里长大,亲额娘良妃更是谨小慎微惯了的。十三阿哥是自己宫里看顾过的,和自己的四阿哥走的近,而小十四又和老八走的近……如此细算下来,这个事儿还真找不到比自己更合适的人来解扣子了。
念声见德妃好一会儿都不说话,怕自己额娘尬尴,少不得微微笑了出来打圆场。“我们不过是做点敲边鼓的事儿,运筹帷幄还是要娘娘坐镇定夺。娘娘您也不必太过忧心,毕竟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断不会最后委屈了十四阿哥去的。”
德妃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念声,虽然已经动了心思,却又觉得不够周详,未免仓促之下有所闪失,德妃忍下了嘴边的话,转而只夸念声体贴懂事,还让吩咐下去要留念声母女在宫里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