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领着太医匆匆赶回永和宫,前脚把太医送进了念声屋里,自己还没能跻身进去,就被一旁候着的李德全叫住。
“十三阿哥,德妃娘娘说您奔波了这几个来回,想必未进尚未用膳,请您过去用些再来。”李德全笑的十分谦和的拦下了正要进门的胤祥,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这御前第一总管该有的气势。
胤祥心急火燎的恨不能扑到念声身边去呆着,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吃喝与否,于是想也不想的就回绝道:“有劳公公替我谢过德妃娘娘好意,就说胤祥心中难安,稍候这边无事了,自然过去给娘娘请安。”说完错开李德全半个身子就想绕过他去。
李德全紧跟着胤祥挪了一步,又正挡在胤祥身前,边笑边低声说道:“十三阿哥明鉴,这虽是德妃娘娘的意思,可这也是当着皇上的面上说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胤祥咂摸出来味来,敢情这就是皇上的叫自己过去啊?胤祥心里想着,又忧心忡忡的往念声屋里瞅了瞅,嘴上虽然应着,“如此啊?那……那我就先……先随公公过去便是。”脚下却是一步未动。
李德全不得已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只手又轻又快的扯了一下胤祥的衣袖,“十三爷,皇上和德妃娘娘都正等着您呢。”见胤祥一脸的放心不下,只好又宽慰道:“念声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太医照料,您毕竟是还没成亲,在这里恐怕也有不便,您还是……”
胤祥和李德全正磨蹭着,就见环春从里头走了出来。
环春人还没到跟前,就先开口道:“十三阿哥,念声小姐可说了,让您有什么正经事儿赶紧忙去,可别在她这里耽搁。您在这里和李公公说话她可听着了,您忍心让她在里头还为您再操着这一份儿心啊?”说话间走到了胤祥跟前,干脆半推半扶的就把人往外送起来。
“姑姑,你,你让我就看她一眼行不行?”胤祥好一会儿没瞧见念声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了,心里自然惦念不已。
“奴婢正要去娘娘跟前回话,不如和您一起去了,正好也叫您听了。”环春好声好气的哄着胤祥跟自己走。
太医刚到环春就出来了,这话定然不真,不过胤祥心急意乱的一时也没有分辨,只听说环春要去德妃跟前回话,自己反正也进不去,索性就跟着一起去了。
等到了德妃跟前,胤祥才发现自己上了当,环春只是禀报德妃说,太医已经到了,铃铛在里头陪着,至于念声究竟怎么样了,她根本说不清楚。
胤祥就这样被人骗到了皇帝眼前,想拂袖而去是不可能了,只好老实坐到一旁的高几前去用膳。
康熙看着儿子对着眼前的菜肴食不知味的样子,和德妃对视了一眼,才徐徐开口问道:“这兆佳氏伤的好生稀奇,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了腰呢?”
德妃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接着道:“皇上说的也是臣妾想的,要说是闪着,撞着了也都使得,怎么偏偏就是摔着了?难道还是踩了什么滑倒了不成?”
胤祥正往自己嘴里胡乱塞着吃食,听了上座两位旁若无人的议论,不免一时有些心虚,一走神的功夫居然给呛住了,咳嗽了起来。
胤祥一咳嗽,康熙和德妃停下来话语,更有小宫女上来拍背倒水的伺候着胤祥。
眼看着胤祥一口气刚喘匀,康熙继续道:“你说这还真说不准。不过猛这平地都摔一跤,这孩子得是多不稳重啊?走路都走不好,将来还能指着她做些什么?”
德妃没想到皇帝会把话头拐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才琢磨着皇帝的心思说道:“皇上说的不无道理,都是臣妾没有好好教导的缘故,还请皇上责罚臣妾。”说着就要起身请罪。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按住了正要起身的乌雅氏,“诶,这孩子自己不争气,在宫里学了这么久的规矩还没学好,分明就是她没福分,怎么还能怪你呢?”话虽这样说,可眼睛却在不住的偷偷瞄着胤祥的反应。
胤祥一听康熙对念声有了这样的评价,心里惊的连咳嗽一时都忘了,只顾竖着耳朵听下文了。
可惜皇帝却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趣”,而是“郑重其事”的对乌雅氏说,“朕看这孩子在你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长进,原想着不如就让她回去算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毕竟也是别人的孩子,没必要再给你惹了晦气,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送她回去修养,你也算是落得个全身而退。”
皇帝说的郑重,不由得胤祥不信,心里的小心思转的飞快,一会儿是念声要是这样出宫了,是不是自己和她就只能等到大婚之日才能再见了?一会儿又是觉得皇上语气不善,忐忑的想着是不是要会对念声的名分有影响?总之是一刻不得安生。
胤祥的又急又怕的神色全写在了脸上,又一点不落的落进了康熙的眼里。
康熙心里虽然觉得儿子年轻难免毛躁些,可看着胤祥现在坐蓐针毡的样子,难免还是有些不悦,其实他刚才明面上说念声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胤祥听的呢。
李德全适时的进来打断了这父子二人间的微妙沉默,说是太医那边已经诊治完了。
康熙抚了抚衣摆,刚要吩咐李德全让太医过来答话,就见胤祥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打了个千儿,嘴里说了句:“儿子先去看看,再来回话。”也不等自己点头,人已经快步走了出去,稍一听就知道胤祥出了门就跑着朝念声那边去了。
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禁感慨了一句:“人都说女大不中留,朕怎么觉得这小子怎么比女儿家还……”
德妃笑盈盈的凑趣道:“臣妾倒是觉得,十三阿哥最得皇上的心呢。”
“此话怎讲?”康熙随口问道。
“先说胤祥对念声的那心思,和当年皇上对宠妃的心思可是有的一比呢。再说众皇子里,除了太子妃,皇上您自己说说,您对您的哪个儿媳妇还能比十三阿哥这个未来的福晋认得清楚的?”德妃不是没分寸的人,要说那句宠妃是玩笑,后面的话让谁听了,都不免心惊,这是明着要指摘皇上的吗?
康熙却没去和乌雅氏计较,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不说朕还不觉得,可让你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德妃脸上笑意不变,她知道皇帝已经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宫里早就有风言风语,说但看皇帝对兆佳氏如此青眼有加,处处优待高人一等,就不难看出皇帝对胤祥的心思来。所谓爱屋及乌,一个皇子的福晋怎么可能就得了皇上的圣心?那还不是因为她要嫁的那个皇子得宠吗?
尤其是在念声入宫学习的这件事儿上,真是连已经入主东宫的太子妃都望尘莫及的恩典。一个皇子比堂堂太子还有脸面,那背后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加之太子在位多年,一直未有建树,还数次被大阿哥,八阿哥等人抢了风头,盖过一头去。
种种事实佐证之下,难免把一些偷偷猜测就渐渐演变成了试探揣测,更把那些个龌龊的意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去,似乎只等捅破了最后窗户纸,答话就呼之欲出了一半。
不过康熙脸上很快闪过一丝不悦,乌雅氏的意思他明白了,但宫里这种揣测储君易主的言论也着实是过分了些。“李德全”康熙冷不丁的唤过了李德全。“去,传朕旨意,令皇贵妃明早起,每日引领后宫众妃嫔在交泰殿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贴牌前诵读戒律,不得有误。”
李德全想也不想的领命就去了,留下康熙和一脸震惊的德妃乌雅氏。
德妃原本只是想让皇帝对此事有所知晓防备,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皇帝居然如此雷厉手段,直接把后宫众人一竿子全打翻了。
康熙看了一眼乌雅氏的神情,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制。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后宫里要是都是智者了,反了就乱了。朕没工夫去和那些没心肝的东西讲道理,就让她们自己去交泰殿里领悟吧。并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才这样的,你别吃心,你若也厌烦她们的嘴脸,称病不去便是。”
这种阖宫而动的事情,乌雅氏怎么敢推脱,忙说自己应当为人表率,定然随侍皇贵妃左右前往。
康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边太医一脸愁云惨淡的走出了念声的屋子,就正对了上了胤祥焦急的目光。
“怎么样?到底怎么了?”胤祥心里想着念声说的话,要是真有什么不好,就让自己休了她,急的恨不得把话从太医的嘴里直接掏出来,见太医出来,就大踏步上前抓了他的两肩不住的晃着问道。
“这……”太医一把年纪,经不住胤祥这样的摆弄,勉强应声道:“只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