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门口,边良得了下人通传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跨进大门。
这处府邸以前曾是凤都高官的府邸,只是后来管家败落,宅子也空置了下来,最后被朝廷征用,用来招待凤月最高的贵宾。
宅子里现有的下人,都是从宫里拨下来的,规矩得很。
他们边家三口出现在这里,只怕前脚刚到,后脚消息就已经传进凤月王耳朵了。
边良往里走的一路,脑子里有些纷乱,捋不清思绪,也静不下心情。
他不惧凤月王,以他监国十几年掌控的实权,凤月王现在也得对他忌惮四五分,在朝堂上,泰半官员都需看他脸色行事。
可以说,他已经具备了跟凤月王分庭抗礼的实力。
但是,他惧怕南陵王。
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他只是山中无老虎时,勉强能称王的一只猴子。
在南陵王面前,他这个凤月的监国大臣算得什么?
要是真有分量,南陵王敢放出狂言,要将他监国府夷为平地?
人强,他势弱。
势弱,只能低头。
所以现在他才会站在这里。
大厅近在眼前,再次深呼吸,边良举步走了进去,待得看清厅中坐着的人之后,拱手行礼。
“凤月国监国大臣边良,携子边泰初,前来给王爷王妃请安赔罪。今日家中有孽障不长眼睛,冲撞了王爷王妃,惊吓了小郡主,下臣已将这孽障逐出家门,人也带过来了,任凭王爷王妃处置,我监国府绝无二话!”
边良的干脆,让人有些意外。
柳玉笙特地多看了他两眼。
六十上下的年纪,头发花白,一张略显方正的脸看起来很严肃,嘴角两边有很深的沟壑。
最深沉的还是那双眼睛,深得很。
当官的,在高位的,似乎大多是这副模样。
让寻常人看不出深浅。
在他身后的边泰初,看起来则比较平庸,放到人堆里立即就能被淹没,没什么亮点。
边昭华,长得大概像她母亲。
收回神游的思绪,柳玉笙看向风青柏。
别人会来,皆因风青柏的震慑力,边良一来就开门见山,表现异常干脆。
为的就是换风青柏一个态度。
“边大人既然已经做了惩罚,本王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只是你们莫要阳奉阴违才好。”风青柏开口了,脸上噙着淡淡笑意,眼睛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很凉,藏着锋利,“本王在凤月的时间不会太长,不等于边府孽障的刑期也不会太长。别我这头走了,监国府转头就把人给接回去,本王最不喜被人糊弄。”
“王爷,下臣登门谢罪,满城皆知。王爷是我凤月贵客,更是为我凤月解决难题的恩人,边良再如何,也不敢对恩人恩将仇报,戏耍股掌。不管是谁,若对王爷不敬,那就是对下臣不敬,是我凤月的罪人!下臣定不饶他!”
风青柏嘴角的笑意这才真切起来,“既然如此,这份赔罪礼本王收下了,监国大人跟边侍郎且先回吧。”
宅子周围,明里暗里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人。
亲眼看着边家父子走进宅子,又亲眼看着他们走出来,中间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这么点时间,不少人躲在角落里暗笑,监国大人给南陵王以及王妃赔罪,只怕连一口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没喝上。
而且,原本被抬着来的边昭华不见了,想来是留在宅子里了。
不得不说,监国大人当真狠心得紧。
边昭华得罪了王爷王妃,还想对人家的小郡主动手,这回被家里亲手献到王爷王妃面前赔罪,还能讨得着好?边良是拿自己亲孙女,来换他监国府未来继续官路亨通啊。
这边消息,又在转瞬间经由周边探子的口,传回各处府邸。
监国府短短时间内就成了满城热议的对象,也成了大家嘲笑的对象。
待得边良父子离开后,宅子外头围观热闹的人群并未完全散去,有不少人坚持留了下来,想等等看后续会如何,边昭华落在南陵王夫妻手里,会落得什么下场。
“你们说南陵王跟王妃会怎么处置边昭华?”
“什么边昭华,监国府已经发声明把她逐出家门了,以后可跟监国府没什么关系了。没了靠山,依边昭华这些年得罪的那么多人,就算南陵王什么都不做,边昭华在凤都也不会好过。”
“咱们在这猜也猜不着,等等看吧。反正边昭华不会有好下场,她不好过,不知道有多少人高兴。”
角落里议论的人幸灾乐祸,情绪高涨,笑声高高低低的不断传出来。
宅子里,看着祖父跟爹爹真将自己丢在这里,边昭华心头一阵阵绝望。
她是得罪了南陵王,可是她也被打成这样了,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样的下场还不够吗?
还要对她做什么?
睁圆了眼睛,看着坐在座位上姿态闲适的三人,边昭华又惧又恨。
他们的高高在上,处处衬托出她此时有多狼狈低微。
“风青柏,你不会真打算把她留在宅子里吧?就这样的,拿来当丫鬟都嫌她不够利索,何况人还躺着不能动呢,”钱万金精打细算,“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想把她医好了才罚,我是不同意的,浪费银子。就算福囡囡是大夫,那也不行,福囡囡医人用药比外面大夫更贵,不划算。”
柳玉笙嘴角一阵狂抽,不明白钱万金怎么冒出来的奇葩想法。
医治边昭华?治好了再报仇?多此一举。
风青柏没说话。垂眸抿一口茶,放下茶杯,杯底落在桌面发出轻轻一声咔响,那声响声像锤子重重击在边昭华心头,恐惧更甚。
“来人,丢出去。”
短暂沉默,将边昭华心头恐惧积累到最盛,然后她听到男子开口,只道出这五个字。
“不、不……饶……命!”拼了全身力气,边昭华开口求饶。
很快,就有人来把她架着,抬了出去,直接扔到了宅子大门口。
像扔垃圾一样。
扔她的人走的时候,还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好像她是有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