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的族人收拾东西极为迅速,毕竟多是山里的穷苦人家,也没有那些值钱的家当,尽在想着怎么去随央家大郎这几个从军族人的后辈前去什么上林苑。
于是两百多族人仅仅是在央雄等人回乡的第四天便是举族迁移了。
山路崎岖,道路颠簸,可是族人们的兴致却很高,有的人干脆就是唱起来了山歌。
老族长坐在大车上,下面多是乡亲们的被褥,后面那辆大车上坐的是央雄他娘,老族长也是开口道:“央雄他娘,你是一个好福气的人呐,打小我便是知道央雄必定不是山里找食的!”
闻言,央雄娘自然是脸上的皱纹笑出来了一朵菊花,近日来因为央雄的归来,不知是家里沾了福气,还是吃了大郎带回来的药草,央雄娘气色看上去好了太多。
“是芪儿好福气,她旺咱家大郎哩!”央雄娘回道。
老族长也是看向了自家的孙女,是啊,有孙婿如此,就足够了!
一行人走过了崎岖的山路,便是下了平原,往常北陵山中的族人下山都是去的淯阳城方向,今日却是一折,到棘阳……不对,现在是叫上林苑去了。
淯水上,已经是搭建了一座数丈宽的浮桥,虽然到了秋季,水势不大,但原本坐在车上的老者都是下来了。
一进北岸,央雄本是让老族长坐上大车,可是老族长却是摆了摆手,拄着杖要自己走。
“多好的庄稼地啊!”
一上北岸,族人们便是四下打探了起来,这淯水北岸的田地原先多是淯阳豪族的田产,不过棘阳匪患之后,便是落到了皇六子殿下手里了,这里也是最早划分的土地之一。
“老族长,你看,这里的庄稼人都是种地的好把式哩!”族人刘伯放下担子,然后走到田间阡陌。
老族长闻言,便是柱着拐杖走到田间阡陌上,蹲了下来,然后用手摸着地里。
央雄走过来,问道:“这是咋了?!”
老族长回道:“是个种地的好把式哩,耒耜把地挖的这么深,土里的肥力就上来了,明年一定有一个好收成!”
央雄笑了笑回道:“老族长,这可不是耒耜挖的哩,是牛耕,上林苑内养了不少的耕牛呢,他们后面帮着犁坪和犁耙,一头牛一天能耕上百亩地呢,比人挖快多了!”
“牛耕?!”
族人惊诧,便是抬起头看向田际,这四下的田地都是这般,老族长难以想象,这是人能够挖出来的。
想来想去,老族长对这牛耕便是起了极大的兴趣。
后面的同乡士卒刘度也是笑道:“大家伙赶路哩,我们的田产不比这差,央大兄可替族里挑了一个好落脚处哩!”
听见催促,众人也都是再次担起了箩筐,拉起了大车。
央雄也是说道:“咱们的乡邑离这还有三四十里路哩,天色快要暗下来了,乡亲们赶些夜路吧!”
同乡士卒回道:“央大兄,不用赶夜路,楚峦那家伙淯阳族人的村邑就是在前面不远呢!”
楚峦?
听到这个名字,央雄也是笑笑,随即应道:“好,今晚不赶夜路了,明日早上吃好睡好再上路!”
楚峦的庄子的确是不前方三四里路,这家伙是央雄的同袍,也是被授予了“精锐”称号,参加过淯阳水匪战,棘阳匪患、颖阳仓夺粮,与同样出身的央雄乃是结拜弟兄。
远远的,楚峦听到同袍央雄的族人过来了,便是点齐了手底下的百人队,骑着马便是赶过来了。
老族长被这动静弄醒了昏昏欲睡的精神,定睛一看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士卒赶过来的将军,当下便是要下了大车行礼。
刘度问道:“老族长,你这是紧张什么,那人是咱央大兄的结拜弟兄哩,来接咱们的!说起来在军中,咱们央大兄可是要压他一头呢!”
听到这话,众族人才是神色稍稍缓和。
楚峦应声而至,下马就是和央雄一个熊抱,当下央雄为老族长引见楚峦之后,楚峦便是执晚辈礼,让手底下的士卒接过央雄族人的行囊。
来到了楚峦村邑上,央雄也是问道:“你也是把乡人接过来了!”
楚峦笑着回道:“乡下在淯阳给人当佃户,不如领来了上林苑,每个人分到了十亩地,最起码能吃饱饭!”
走过十来丈,央雄也是打量了起来:“哎我说楚峦,你出手真不慢呢,我走才几天,你就把这水泥运回来了盖了十几间大房了?!”
楚峦嘿嘿一笑道:“兄弟我可没有以权谋私,乡人们也是想自己有一个屋宅,便自己去了中阳山拉回来的,我顶多就是借了一些大车而已!”
后面的芪儿搀扶着央雄娘,前面便是自己的爷爷,老族长四下打量了一下好奇的道:“居然会是石墙房子!”
乡人们也是过了淯水,一路惊奇,这什么上林苑看着真是新鲜,地翻的那么好看,屋宅也是造的这么好看!
央雄和楚峦在前面,这解释的任务便是落到了那几个同族的士卒身上,刘伯一敲自己儿子刘度的脑袋道:“你给大家伙儿好好说说!”
刘度这才愤愤地解释道:“这叫水泥,也是上林苑的特产物,咱们家的房子也会用这个造的,可比老家的土墙结实多了!”
“不要粮食换?!”刘伯问道。
刘度这才找到了自信,往常的时候都是自家的老子都自己喝来喝去,这一次回家,他感觉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明显上升了,以往老子一拍板就决定的事也知道问他意见了,比如说这次的迁家,便是刘度做主的。
一想到这,刘度硬了硬腰背,道:“老爹,哪能花你老人家的粮食呢,这水泥是我们几个人的军饷折的呢,一般人有粮食也换不到!”
“你小子真是出息了!”刘伯也是这样道。
“那是!待会老爹你看看那楚峦的宅子,你儿子的宅子不必他差,都是【精锐将士】的宅子呢!”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有人家央雄宅子大?!人家可是啥都没说呢!”刘伯也是呵斥自己的儿子。
闻言,刘度梗了梗脖子,啥话也没有说,的确,比起央雄,他的确是不算个什么。
四下的屋宅都是屋舍俨然,村内土地平旷,村外乃是良田竹林河池,大家不是在建造房屋就是在田地里耕地、灌水。
楚峦的宅子就是在乡邑中间,村口到他的宅子正门口有一条一丈来宽的水泥路。
到了楚峦的宅子,众多乡人才算是开了眼界,这庄子里都是石墙,院里的地上都是铺了水泥面。
刘度的老子刘伯踩了踩地面,感受到了地面的坚硬,才一把拉住后面挑担的刘度问道:“儿呐,你的宅子也是这般哩?!”
刘度自然是感受到了老子言语里的惊诧,当下也是硬气回道:“明日你就能见到了,还能有假?!”
刘度放下了担子,随后便是拉住了自己爹娘的衣袖道:“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存粮呢,尽管放心吃!”
“你这个小崽子,咱们族人可是有两百多人了,不会吃穷你央大兄的兄弟吧!”
“哪会!没事,有的是粮食,肯定不会介意的,央大兄在前面安排族人呢,我且去帮他一下,爹娘,你们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刘度便是朝着央雄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
……
不多时,楚峦就是让人抬上来了桌案,准备好了饭食,有鱼有肉,米饭管够。
原本老族长还想着留下一些粮食作为补偿,却是被央雄推下了,说什么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啥的。
弄的老族长也没有吃好,不过看着楚峦和央雄相交甚欢的样子,老族长也是缓缓放下心来了。
晚上,北陵族人安排歇息在楚峦庄子的别院中,央雄和楚峦一见面说了好久,夜深了才回来。
“回来了……”
央雄一进别院的门,便是听到了有人这样问,一抬头,是老族长坐在石桌旁。
“老族长,你怎么还不睡?!”央雄问道。
“等你呢,芪儿和你娘二弟已经睡下了,大郎啊……你要带族人去的乡村,也是这样的?!”老族长开口问道。
“嗯!”央雄点了点头。
听见这个回答,老族长才是缓缓站了起来,走回自己住着的屋子,也回了头说道:“明日离开这的时候,给主人家留些粮食,这年景,谁家都是不宽裕,交情是交情,该算的还得算……”
闻言,央雄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位老族长的心思,这是一个坚特心中原则的老族长。
隔日上午,央雄便是带着族人赶到了新居住地。
一大早,央雄便是让刘度赶回村邑报信已经平安归来。
隔着不远处,央雄便是看见了尚书府的主簿冯辞赶了过来,这是尚书府派遣到各地划分土地的官吏,央雄返回北陵接族人前,便是将此处交由了冯辞打理。
“央……央百夫。”
央雄知冯辞有口吃,也是自己搭话了:“冯主簿,我已经回来了,二百余族人,就有劳冯主簿妥善安置了。”
后面的老族长终于看到了一个官吏,也是让芪儿捧上了一封残破的竹简,上前对冯辞行李道:“老朽刘盉,见过官大人。”
见状,冯辞摆摆手道:“刘族……族长,不……不必……如此。”
刘盉抬起头,这才发现这位官大人居然会有口吃。
央雄接过芪儿的竹简,也是对冯辞道:“冯主簿,这里是我二百余族人的户籍,已经按照信信新户制划分好了,共四十余户,请主簿收下。”
冯辞点了点头,因为是口吃,他没有搭话,对着央雄和老族长刘盉拱了拱手,便是邀请他们回到村邑里面去。
不多时,老族长拄着拐杖第一个踏入了村子,芪儿搀着他,再旁边就是央雄。
央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冯辞谢道:“比我说的还建的好,多谢冯主簿了!”
“不……用。”冯辞摆了摆手。
不多时,冯辞的佐吏过来了,冯辞对他点点头,将手中的记载北陵族人的书简递给佐吏。
佐吏看了一眼,便是对央雄说到:“央百夫,人力有限,不过是紧着武阳军的将士建造了大屋子。”
央雄点点头,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虽说现在他在武阳军中有一些名声,但还没到特殊开例的那一步。
“不要紧,屋宅够住就行,其他的,我们乡人自己动手搭建!”
那佐吏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后面,刘度也是一马当先,对着自己的老爹道:“老爹,你带着娘、小妹和大兄一家来看看我的宅子,是石墙,也有院子!”
央雄见状,也是对冯辞解释道:“冯主簿,因为屋宅还没有建造,现在只能挤在我们几个武阳军族人的宅子里,你放心,户籍已经划分好了,族人们也是按印了,等新屋子建好,我们一定按照新户制分屋宅!”
冯辞闻言,点了点头,还是身边的那位佐吏替他回道:“央百夫,不碍事的,特殊时期么,您走之前写下的户籍我看了一眼,与这书简上的差不多,田产已经是划分好了,你的土地是三百亩,家中另有一妻,定为三百一十亩,至于军功簿上的封赏,年关之前一定会划分好的。”
“那我娘和幼弟呢?!”央雄也是问道。
“令堂和幼弟起单独一户的,共有二十亩,他们的田地和百夫长您是靠着的。”
“嗯……多谢主簿和佐吏了。”央雄点点头,新户制如此,他也是没有办法,央雄已经是决定好了,将自己宅子的别院独出来,留给娘亲和幼弟住着,也是方便照顾。
央雄便是安排族人各自落脚的地方。
当下,刘度的老爹刘伯以及其他家中有投军的家主也是来到了老族长的身边,问道:“老族长,我们……”
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老族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摆了摆手道:“家中子侄有出息了,你们去看看也好,不过,晚上就在央大郎家吃个饭……”
“好……”众人也是应道,随即便是随着投军的子侄看自家的宅子去了。
央雄回过头刚好是看到了老族长眼中的一抹黯淡,当下也是道:“老族长,走,去看看,你还得安排其他人落脚呢!”
老族长点了点头,便是随着央雄一起走了。
央雄的宅子,因为夯土奠基的关系,要比平地高上那么几尺,进宅门前,央雄便是询问老族长的意见:“老族长,你看一下,这村子四周刚好挖了一道环形的水渠,我们村子便是绕着这水渠里面建造,到时候各家各户的宅子就是围成了一个大院子,四周又是丈深的水渠,各家各户的院墙就是结成了高墙,不管是什么匪人,还是野物,我们不打开村门,也是休想进来!”
老族长点了点头,然后道:“嗯,不错。”
族人待在北陵山中,时常遇见匪人或者野物进村,大人是不怕,但是孩子和老人就是比较担心了。
进了院子,老族长四下打量,原本以为昨日见到的楚峦宅子已经算是可以了,没有想到这央雄的宅子,比起楚峦宅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院子比楚峦宅子还是大上了一信,东西两边都是一排厢房,东西墙中间处各开了一扇偏门,看来也是别院。
正中处的厅堂,乃是面南而开,厅门出府中正门尚有十数丈的距离。
“刘伯儿子说央大郎的宅子比咱村子还大,我还不信哩……今天见到了才知道是真的,光是这一个前院就占了大半个村子哩!”
有族中妇人如此说道。
走院内走出来一队身着革甲的士卒,朝着央雄走了过来,最前面的什长道:“百夫长,您回来了。”
央雄点了点头,便是道:“你安排我的族人在这前院住下,东西务必要安排好。”
“喏!”什长应道。
老族长见到这一幕,倒是略有些开怀的笑了。
芪儿扫了扫宅子,问央雄道:“大郎,这是咱家的屋子?!”
央雄笑笑:“都住进来了,那还能有假?!”
芪儿脸色欣喜,便是走到了自己问央雄娘和自己的爷爷:“爷爷,娘,赶了这么久的路,要不要歇歇。”
“好……”央雄娘是直接应下了,的确百来里路赶过来,对她来说,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老族长倒是摆了摆手,看着央雄道:“我还不累,大郎,你陪我到田头看看!”
央雄回道:“好哩,族人的田亩都在一起哩!”
……
老族长拄着拐杖,芪儿他爹说完跟着,却是被老族长给否了,说央雄在呢,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因此,便是央雄跟着老族长上了田间。
在田间,老族长看到了使用牛耕的士卒,看着翻土很深,老族长似乎是闻到了泥土里的香气。
央雄记得,老族长年轻的时候带着族人也有田产,见到了这连阡陌的田产,想必也是心中激动不已吧。
“这里的地怕是有三千多亩吧?!”老族长问道。
“嗯嗯,约莫三千两百亩,不过村里还有从军的,等年关之前统算了军功簿,官府又能帮着开垦不少荒地作田产。”
“嗯……”老族长点了点头,道:“我算了算,村子里符合从军的后辈有四五十人,且你也说了,当不上正军,也可以作屯垦军,总比待在家好太多了!”
闻言,央雄也道:“如今上林苑乃是什二的田税,但要是家中有从军的,便是什一、二十税一,三十税一,这么一算,可是要划算不少。”
“哦,田税居然只有什二,我记得当时佃户帮人家种田还没有一成的收获,淯阳的田税还是什四是吧?”
“嗯的。”
“我刚才看了看,这里距离淯水不远,冬日里刚好能够挖一道水渠过来,等明年春上种着粮食,怕是来年族人们再也不用挨饿或者拿命去换粮食了。”老族长抬起头看着天,缓缓对央雄说道:“我总觉得,这是要变天了……”
“是啊……”
央雄点了点头,他当初选择了这块地作为村邑,就是看中了这一块地逼近淯水,且尚书府已经放出消息来了,将会引淯水挖出一道横插上林苑的沟渠,连通唐河,到时候,上林苑方圆数百里便是无忧耕田灌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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