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 (五百六十五)
“可…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我这狼狈样子……”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也知他是关心则乱,但她到底不肯如此。
“你如此说,是要将师父置于何地?”疼惜地抚过她面上斑驳的泪痕,白子画低叹一声,轻道:“若不是我……”
孰料他的话还未说完,那难耐的剧痛已又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她便再也不得开口了,只低了头,死死抱住他背膀,抱住这此生此世、此时此刻唯一的安慰。
“夫人,快了,就快了,用力,用力呀!”有了这威震六界的尊上在侧,一旁的稳婆更是不敢怠慢,也都跟着急了起来,换水的换水、擦汗的擦汗、顺气的顺气,不一而足。
在这一片仓惶混乱中,他的眼里却只有她。
愣愣地凝视着她濡湿的长发、紧蹙的眉头、沁血的嘴角、苍白的面容和瘦小颤抖的身子,还有这充斥鼻端的血腥气,眼前的一幕忽然与多年前诛仙柱下的情形奇异地叠合在了一起——她所经受的千般摧残、万种折磨,莫不是出于他手,或许,真正能害她的、害了她的,不过只有他自己罢了。
“小骨……”低低唤着她的名字,白子画竟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他又要失去她吗?不!绝不!!这样的事,光是想想,都能使他不寒而栗、伤悲欲绝,他永远忘不了那二百年日日肝肠寸断、夜夜心如刀割的日子,他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痛。
又想起冲出神界时那神力之灵所布下的梦境来,还有当年笙箫默叮嘱他的谆谆话语,他只觉心中一沉,便是扶在她身前的大手也不可自抑地颤抖了起来。
“小骨啊……”难以自持地低低唤她,想给她、也想给自己一些安慰和依靠。
“师…父,别怕!”谁知,间歇时,她已然被汗水浸透的小手轻轻在他腮边一抚,又喘息许久,才勉强用苍白的唇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你……放心!”
不想怀中小小的人儿竟在这时还不忘慰藉于他——她总是这样念着他、想着他、全心全意地记挂着他的啊!
他又几乎哽咽了起来,一双俊目中也泛起泪光——世人只道藤缠树,却又怎知树依藤……
“啊!”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她一声凄楚而短促的痛呼,原来此一波剧痛非比从前,终于使她再也忍耐不住,竟叫喊了出来。
“小骨……”
“憋气,憋气!”
“用力!”
一片无措中,她竟依稀还记得方才稳婆的叮嘱,颤抖要将自己的手指塞入口内,防着再次叫喊出声,泄了力气。
“小骨!”可他又哪里肯?不由分说便将她的手指扯了出来,在她后脑上轻轻一按,让她埋首在自己臂上,如此只这一错愕间,她竟然一口咬在了他肩头。
清晰的锐痛渐渐传来,看着肩头薄衫下缓缓沁出的血痕,他却终于松了口气——能这样陪着她,也好。
如此不知又纠缠了几多时候,正在花千骨已被摧折得力尽神衰、白子画更是心急如焚的紧要关头,只听她身后的三两个稳婆忽然纷纷高喊起来:“夫人,呼气,呼气,别再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