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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吃了一惊,忙忙回头,却见一个绿衣绿裙的明媚少女正满面堆笑地立于自己身后,原来却是糖宝。
“怎么是你?”骤然见了她,花千骨自然欣喜,先瞟了白子画一眼,嗔怪他不早些知会自己,后又眉开眼笑地拉开身旁座椅,让糖宝坐下,这方才问道:“你怎么也在此处?”
糖宝叹了口气,也不答话,只抓了块曼陀样夹饼,狠狠咬了几口,才含含糊糊地答道:“还不是因为那凶兽猰貐?十一接了信报,说凡间有猰貐伤人,我一路追踪,终于将它逼至骊山脚下,又费了好大功夫才诛了那兽,眼见大功已然告成,才想起此地正是繁华富贵之乡,既然来了,已然不能亏待了自己,便御风来这里要祭一祭五脏庙,不想却正遇见娘亲你与尊上在这里。”
“猰貐?你寻那凶兽做什么?”花千骨深知她道行,倒并不担心,只是奇怪她怎么忽然转了性,揽了这斩妖除魔之事在自己身上。
“十一说我只是个小妖,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不如循正途飞升,哪怕作个位低的至仙也好。他说此地有猰貐作乱,若我能收服了它,也算是积累功德一件,长此以往,总有飞升之望。”
听她如此说,花千骨自然点头称是,附和道:“十一果然思虑周全,说得甚是。”
糖宝却深不以为然,抱住她手臂、苦着脸怨道:“飞升啊,是飞升啊,娘亲!我只是一条懒虫、一条懒虫而已!”说着,又假意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的蹭在她袖上。
“诶…诶……”花千骨被她缠得哭笑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抽身出来,看了自家师父一眼,正色道:“糖宝,别怪我这作娘亲的说你,我辈修仙问道、锻炼通灵,本就是为了兼济苍生、护佑天下。糖宝,人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责任,你空有一身本事,原该如此的。”
糖宝却哪里肯听?只顾着回嘴道:“那娘亲你怎么久居长留,只作散仙,也不见你下山捉妖去?”
“呃……”花千骨被她问得一时语塞,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旁那畏首畏尾、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墟鼎中细细收藏的师父害自己此刻竟无言以对,半晌才忽然福至心灵,面色一松,“哈”的笑出声来,拍手道:“怎么没有?!你娘亲我刚办成了件功德圆满的阴鸷事。”说着,自昨日泾河豪雨说起,直讲到今晨柳毅与龙女姻缘初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讲得端的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听得那糖宝一时目瞪口呆、一时愁眉深锁、一时义愤填膺,又一时拍掌叫好,连吃喝也忘了。
且说这母女二人谈讲甚欢,却不知三尺远处那张桌旁正坐着一位书生打扮之人——此人名唤李朝威,陇西人氏,今日本拟去拜访故人薛嘏,不想临时有事耽搁了,便在这食肆中稍歇。这李朝威本是有心之人,时常于奇闻异事上留心,如今有这稀奇事,自然侧耳倾听,竟将花千骨所言之柳毅尚龙女事听了个七七八八,至紧要时,还忙忙取出诗筩及笔墨来,择要录之。
且说那白子画虽在自酌,但也将这李朝威之所作所为瞧在眼里,不由得低叹一声,暗怪自家徒儿口没遮拦、露了行藏,只得待花千骨堪堪讲完时,便将手掩在袖中,弹指向那李朝威施了个法术,令他将方才所见长留三人的相貌、言谈尽皆忘记。
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却不知那李朝威回去后,仅凭诗笺上所录之一鳞半爪,便作成《柳毅传》一篇,流传千古,只是因了白子画的法术,故文中并无白子画、花千骨他师徒二人之行迹罢了,此乃题外之言,如今按下不表。
且说糖宝听了花千骨所言,不禁大大感慨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嘿嘿一笑,做眉做眼地向她道:“娘亲,眼下天色还早,若是你与尊上不急着赶回长留,咱们母女俩就去都中繁华处逛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