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 (五百三十九)
这柳毅先前于凝光偏殿中歇息时,已听殿中的小婢将龙女云梦如何归来、钱塘君如何威武、诸神仙如何作为之事细细说了,心中虽有些不可说之事,但也吓得不轻,现今听钱塘君竟这般豪横,执拗脾气一起,反倒起了悖逆心思,冷冷道:“钱塘君但说无妨,晚辈洗耳恭听。”
那钱塘君本是个直来直去的粗鲁人,否则也不会因些些龃龉便一怒落狱而深受玉帝罚责,他又哪里懂得察言观色?只大喇喇开口道:“我侄女云梦自那日得见君子,便知阁下乃高情厚义之人,心生倾慕,如今不如咱们这便结个亲家,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听他终于将此事说了出来,花千骨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地——当时她见那蚌母中的带勾上隐隐约约现一个“柳”字,便猜到了云梦的万千情丝只怕已粘在了恩人柳毅身上,所以才随之同赴洞庭龙宫,要助她成其好事;如今她尚未开口,那钱塘君已先行说了,倒让她松了口气。
但旁座的白子画却深不以为然——他虽少与凡人结交,但毕竟阅经千年,何等样人不曾见过?方才不过与那柳毅款谈了几句,便知此人颇具书生意气,竟有些过迂,只怕钱塘君此举并不能如愿。
果然,这边厢花千骨正自代云梦欣慰,那边厢柳毅却已忽然开口拒道:“钱塘君此言差了,我当日答应龙女来洞庭传信,不过是仗义救急罢了,并无半点儿女私情,怎么现今就说到了姻亲婚事了?我听说钱塘君此去泾河,大怒时引得天崩地裂、洪荒遍野,损了方圆八百里的庄稼,伤了那里六十万的生灵,如今也要将此威风强加于在下么?我……”
他这边厢话未说完,那边厢的洞庭龙女云梦已是花容失色,呜咽悲泣一声,举袖掩面疾走,下殿去了。
花千骨见了这情景,也知这柳毅是直言无畏的书生蛮直脾气发了,忙站起身来,行至柳毅与钱塘君间,含笑圆场道:“柳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来?钱塘君确有些莽撞,但已然自罚,补了先时的罪过,他方才也并不是依势欺人,只是真心诚意地想成全二位的美意罢了。”
那柳毅当日于泾河救助龙女起先原是一时感愤,见了她之花容月貌,自然亦有爱慕之心,只是深知仙凡有别之理,并不敢动非分之念。且他深秉书生意气,方才被钱塘君数次提起泾河龙子之事,更觉自己先是拆散了龙女姻缘,现又再来求配,未免非君子所为;兼之钱塘君所言又分明有依势仗贵之意,他不由得迂顽脾气发作,愤而誓死不从起来。如今花千骨上来相劝,见她不过是名娇滴滴的弱质女流,那柳毅也不便造次,只淡淡道:“我当日相助龙女,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何来私情之说?今日你们又只管以钱财异宝、威势震慑,何来好事?”说着,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