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 (三百五十三)
那锦盒乃百年前她以上好沉香木亲手所制,并不透水,花千骨把心一横,将盒内的夫妻结发及验生石塞回他怀中,手中灼然剑一沉,登时在自己腕上斩了一道既深且长的口子。
原来适才她见了那食人花对自己这桃花血趋之若鹜的样子,便想出了以己之血诱那些食人花、调虎离山的法子。
若在平时,白子画是断不会应允她施用此自伤之法,但此时他尚在昏迷之中,情形又实在险之又险,她自然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眼见伤处所出之鲜血已将那锦盒注了七分满,花千骨忙伸指封住了伤口左近的穴道,长剑一挥,将蜂拥而至的食人花根须逼退了三尺,才躬身搀扶了白子画起身,半拖半抱,躲开蜂拥而至的食人花根须,抢至洞口,一脚踢开封堵住洞口的乱石,将白子画负在背上,双臂揽在他腰间,振翅高飞。
洞外那株食人花立时便感知了二人的气息,“咻”的一声,几乎全部茎蔓皆急速向二人方向攻了过来。
早已料到此节,花千骨倒并不惊慌,只清啸一声,仰手将那锦盒向身后远远掷了出去。那锦盒并未闭合,其中的鲜血登时划出一道血线,一时间桃花香气四溢,甜腻血腥之气弥散空气之中。
那株食人花登时感应到了血气,茎叶发出一阵“吱吱”怪叫,转而便向那锦盒方向全力而去,便是适才洞内的根须也遁入地下,随之远走——这食人花如她先前所料,果然最喜这桃花血气,立时便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那食人花,花千骨虽松了口气,但也不敢稍稍松懈,忙背着白子画全力飞离了这是非之地。
她身量纤纤,白子画却高大颀长,负他负得时候久了,不免心跳气喘、力有不逮,想着昨日方入蛮荒时她曾见冥渡渡口附近有一片密林,似乎其中并无甚妖物,花千骨忙挥翅往那里去了。
又飞了一刻钟工夫,果然寻到了那片密林,见那食人花并未追赶过来,花千骨才落在林间一处高大树木的繁盛枝杈之上。
那树也不知是何品种,生得极是茂盛,甚好落脚,花千骨先在四周探查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将白子画慢慢放了下来,使他靠在一处粗大枝干上。
虽然折腾了这半晌,但白子画依旧未曾醒转,但见他面现青白、唇无血色,已是憔悴孱弱之极了。见了他这般模样模样,花千骨好生心疼,但好在探他脉象却也并无异动,只是较之前又虚弱了也,且内息隐隐透出勃勃生机,依此势,是定无性命之忧的。
既然如此,花千骨也并不叫醒他,只将他胸前伤处重新包扎了,又以抚穴手法助他平缓了心中血气,才让他倚在自己肩头暂憩。
忙乱了这许久,花千骨不禁也神思倦怠起来,如今四下无事,又有他的气息环绕身侧,不知不觉间,她也渐渐睡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子画胸口滞塞之气已好了许多,又挂念花千骨一人独撑大局,精神才得济些,便猛然醒转,睁开了双目。
才清醒了过来,便见两人已离了那洞,栖身在树上,而她正安睡在自己旁侧,见已脱了险,白子画总算松了口气,鼻端却忽然嗅到一股甜腻馥郁的血腥之气。
“这?”一瞥之下,白子画已寻到了她腕上伤口,隐约猜出了她退敌之法,白子画低低一叹,忙执起她的手,细细一观。
好在此时那伤口倒已愈合了起来,原来花千骨的真身乃是桃花精,属妖物一属,在这蛮荒中妖力大增,连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较平时快了几倍。
既见她伤处已无大碍,白子画也略放下了心来,便游目打量起四周来,原来这里临近冥渡渡口,是海边的一片密林,隐隐还有阵阵涛声传来。
他们二人栖身之所的这棵大树极之广大,树冠方圆有十几丈,且这树自带一种略有些刺鼻的气味,寻常蛇虫鼠蚁皆不敢来滋扰,倒当真是上佳的地方。
心中暗赞小徒儿果然找了个栖身的好所在,白子画垂首一望,却见她睡梦中也蹙了秀眉,似乎不甚安稳,轻笑一声,白子画慢慢舒展了身躯,伸出手去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大概是习惯成自然,睡梦中的花千骨“嘤咛”了一声,驾轻就熟地靠进了他肩窝里,小手抓紧了他胸前衣襟,果然鼻息沉沉,较方才睡得踏实了些。
两人贴合得如此之近,在蛮荒的混沌微光中,白子画将她瞧得分外明晰:想是方才与食人花对战时蹭了些泥污在面上,弄得她一张小脸儿如同花猫一般,与往昔粉妆玉琢的整洁模样虽有天渊之别,倒又增了一种别样俏丽。如今她阖目睡着,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了一片阴影,精致小巧的鼻尖上还挂着细细汗珠,丰润的朱唇略略嘟起,在一片朦胧中更引人遐思。
这两日于二人当真是惊心动魄,时刻都有生离死别之险,如今能这般静好安逸的聚在一处,真如梦境一般。白子画低低一声,轻轻抚着她柔顺的发,心底生出无限欣喜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失了神身,时光流逝间必将蹈入生老病死一途,不过几十年,也总有撒手人寰的一天,而花千骨仙身未失,是不死之躯,真若到了那时,要她在这蛮荒中该如何自处?!
越想思绪越是混乱,当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东想西想间,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花千骨已睡饱了,还未睁眼,便轻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谁知这一下倒触动了白子画胸前伤处,害得他不由得□□出声。
花千骨吓了一跳,忙收回了手臂,睁眼一看,边手忙脚乱地查看他的伤处,边诚惶诚恐道:“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伤到您?唉,怎么…怎么我倒睡进师父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