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半夜口渴,起来找水喝,走至一楼,见客厅那边还亮着灯。
以为美珍阿姨粗心,睡前又忘关灯了。
林跃走过去,却见一人立于客厅。
她惊愕万分。
“你没走?”
魏知南听到动静转过来,林跃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拿了杯红酒。
“怎么醒了?”
“下楼喝点水。”
魏知南低头看了眼,果然她又是光脚满屋跑。
“去把鞋穿上。”
“我不冷。”
“不冷也去穿上!”
他一本正经的时候总是给人很重的压迫感。
林跃“哦”了声,乖乖去吸了拖鞋过来。
魏知南依旧站在那,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邺城夜景,因为身处商业区,高楼霓虹璀璨夺目,倒显得独自站在窗前的魏知南有些落寞,或者应该说消沉更为合适。
对,就是消沉,从今晚第一眼看到他林跃就觉得不大对劲。
之前他还带了几分醉意,多少显得颓废了些,可此时站在床前的人褪去酒精带来的颓感,剩下的只有清醒之后的消沉。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林跃问。
魏知南没接话,端着酒过来,一直走到林跃面前停下,然后就静静盯着她看。
林跃被他看得身上直起疙瘩。
“你干嘛啊?”
“你刚是不是说会弹曲?”
“对啊。”
“钢琴?”
“也行。”
“会弹什么曲子?”
“看你想听哪首。”
“天空之城!”
“可以。”
魏知南突然笑了下,“弹给我听!”
“现在?”
“对。”
“可这也没钢琴啊。”
“有!”
他一手拿了酒瓶和杯子,一手牵住林跃。
林跃被他吓了一跳,想挣开,但他握得实在太紧,只能作罢。
魏知南牵着她穿过客厅,上楼,二楼靠北面有个锁了门的房间,之前林跃一直以为是个储物间。
魏知南刷了指纹进去,开了灯。
很大的一间空房,唯有正中间放了一架钢琴。
林跃整个往上提了一口气。
“贝希斯坦C8立式!”
她曾经的梦中之琴。
不等魏知南开口林跃就激动地跑了过去,左看看右瞧瞧,问:“你的琴?”
“不是。”
“那我可以摸一下吗?”
“直接弹吧。”
林跃这才坐到琴椅上,打开琴盖,黑白键在灯光下仿佛熠熠生光。
她弹了几个音符试音,还挺准,应该定期有调音师上门。
“《天空之城》对吗?”
魏知南重新倒了半杯红酒,斜靠在琴身上。
“弹吧!”
林跃摆正身姿,深吸一口气。
当第一段音符从她指尖流淌出来的时候魏知南的眼神起了些许波动。
林跃其实已经很久没弹琴了,起初一段弹得一般,但慢慢感觉上来,渐入佳境。
魏知南身子转了过去,靠在琴身上背对着林跃。
红酒入喉,耳边是熟悉的琴声。
一曲终,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转过身来。
“弹得怎么样?”林跃问。
“水平离这钢琴的主人还差很远!”
“……”
林跃气得不行,觉得这人不光神经病,还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大半夜不睡觉弹琴给他听,一句好听的没有,还落了个“水平不行”。
“行行行,差远就差远吧,我去睡觉了!”
林跃合了盖子起身就要走,可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响起琴音。
魏知南流畅地弹完了第一节。
林跃愕然,“你居然会弹琴?”
“只会这一段。”
“啊?”
“因为我哥只教了我这一段!”
林跃一下愣住了,不是惊讶于他只会弹这一段琴,而是惊讶于他居然主动提了自己的私事。
要知道相处这么久,魏知南于林跃而言根本还是个包裹严实的陌生人。
她所了解的魏知南,并不比网上信息多多少。
“你哥…是不是出车祸的那个?”林跃问完又觉得不大合适,立刻改口,“抱歉,我也是听朋友说的。”
魏知南没接茬,反反复复在弹那节谱子,大概弹了有三四遍,琴声哑然而至。
空旷的房内瞬间寂静。
林跃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今天是他的忌日。”
林跃心里咯噔一下,难怪他今晚整个都不正常。
这时本应该说些宽慰的话,可见他独自坐在钢琴前面,一身黑衣,消沉之余又多了几分落寞感。
林跃从未见过这样的魏知南,像是把自己困在一个孤岛上,临岸与人相望,却不愿回到人群中。
林跃重新又走了回去。
魏知南已经重新给自己续了杯红酒,一饮而尽,或许是喝得有些急,一滴猩红顺着喉结滚落下来,领带早已不知所踪,衬衣扣子开了两颗,隐约可见肌肉的线条。
“你跟你哥感情很好?”
他依旧不说话,但第二杯酒已经下肚,紧接着又是第三杯,第四杯……
林跃有些急了。
“别喝了行吗?”
她过去抢魏知南手里的杯子,魏知南没松,却将林跃一把拉到自己怀里。
林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魏知南摁在琴身上,后背压住琴键发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林跃如惊慌的鸟,扑腾着想起来,魏知南却俯身而下,衔住她的唇。
她呜咽着抵抗,在一阵乱响的琴音中紧紧拽住魏知南的衣领
或许是疼,也或许是突然就酒醒了,魏知南的背脊僵了一下,稍稍抬身,身下的人缩着身子,眼眶通红。
如大梦初醒。
魏知南闭了下眼睛,林跃趁机将其推开,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走廊外面留下一串惊慌的脚步声,整个夜再度恢复死寂。
魏知南在那僵了半分钟,勉强站稳,黑色发亮的琴身上印出他的面容,颓废落寞之余,像个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酒杯和酒瓶早已滚落到地上,酒渍染红了地毯。
传来刺烈的痛。
“砰”地一声,二楼传来撞门的动静。
魏知南不觉苦笑,伸手拈了下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还挺狠啊,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