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南出院之后医生交代他饮食务必注意，所以这几天都是严婕帮他订的饭。
他喜欢吃的那家粤菜餐厅不提供外卖服务，严婕每次都是自己开车出去帮他打包，买完回来，车子刚在车位停好便见魏知南从电梯里出来，她正准备下车印上去，却见后面又跟出来一道身影。
烟灰色帽衫，牛仔裤，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即便遮得严严实实，但严婕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她垂着头跟在魏知南身后，体形瘦削，几乎被他遮掉了大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魏知南大概是嫌她走得太慢了，又折回去牵了她的手，替她开车门，把人装进副驾驶，帮她绑好安全带之后自己再绕到另一侧上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妥帖又自然，就像是他做了千百遍，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严婕坐在车里，看着斜对面的车开出车位，很快消失在停车场。
那一刻她觉得浑身都被卸了力。
如此努力，如此用心，小心翼翼又拼尽全力，却终究不如她的毫不费力。
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是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
魏知南没有用司机，自己开的车，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
车子在拥挤的闹市缓慢穿梭。
“想吃什么？”他问。
“随便。”
“中餐？”
“可以。”
快十一月了，天光变得短起来，六点多夜幕就已经开始降临。
魏知南开着车带林跃穿过闹市区，一路进山，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彻底天黑。
林跃再次看到了“秋月居”的字样。
这是她第一次跟魏知南吃饭的地方。
因为是熟客，不需要魏知南问便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包房，似乎还是之前那间，窗户外面就是院子。
服务员拿了菜本过来，魏知南自己先点了几样，又问林跃：“想吃什么？”
“随便。”
他便不再问了，重新开始翻菜本。
林跃坐他对面，看着魏知南翻菜本的样子，神色收敛，眼波柔静。
她突然又想起严婕说的话，便问：“你喜欢吃辣吗？”
他回答：“很少。”
“甜食呢？”
“不吃。”
“海鲜类？”
“要看食材，如果够新鲜的话可以。”他回答完林跃，又跟服务员加了几道菜：“捞螺片，文火牛肉，芥末虾球，不要放芝士，另外再上一份椰榕慕斯，无糖，用脱脂奶。”点完把菜本搁桌上，抬头的时候见林跃正盯着他看。
他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
林跃别过头去，看着院子里的树影。
她不愿承认严婕的话有多少正确性，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相处两年，她不知道魏知南原来不吃辣，也不知道他不吃甜食，可他却能清楚地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欢吃海鲜，知道她喜欢吃甜食，却又总是要顾忌热量，所以告诉服务员去糖去芝士，鲜奶也要用脱脂代替。
他真的是万般好，可是这样的万般好，却不愿意对她讲一句真话。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
“什么时候出院的？”
“周六吧。”
林跃苦笑，“你连这个都要骗我吗？”
郭飞去问过医院那边了，他只在病房躺了两天，病情稍微控制住之后他便办了出院手续。
魏知南沉默了片刻，没解释，替林跃倒了半杯水。
“我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说喜欢吃这边的山楂酥，走的时候帮你打包一份。”
林跃突然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憋得慌。
“魏知南，我们以后别见面了，可以吗？”
对面人的眼神定了定，但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又说什么傻话！”
“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我看不到任何希望，而你也并不开心。”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开心？”
“我不温柔，不贤惠，我还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炒绯闻，我说了那么多惹你生气的话，也做了很多让你不痛快的事，甚至连你生病住院我都不愿去看一眼，你大可以找一个比我更懂事的人，何必把我留在身边惹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服务员推了餐车进来，开始布菜。
“好了，不说这些可以吗，陪我好好吃顿饭。”
林跃真的快绝望了，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
“魏知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我？”
坐在对面的男人终于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他跟服务员示意，“菜搁这吧，你先出去。”
服务员退出了包厢。
他往后靠了靠，小半个身子又重新陷入椅背中。
“我知道你找了私家侦探调查那起车祸，他也确实帮你查到了一点东西，但是又如何，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如果真的证实那起车祸背后有人指使，那对方就是蓄谋伤人，我可以告他！”
“告他？你的私家侦探查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了吗？”
“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总能查出来。”
“就算他能有命查出来，你觉得你能拿到证据？”
“肇事司机可以当人证！”
“但你知不知道你的人证已经没了？”
“什么？”
“泾阳路公寓前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某董姓男子从26楼天台坠落，当场死亡，经警方调查得知死者生前患有严重的忧郁症，坠楼原因查明，判定为自杀行为。你可以查一下前天的新闻，应该有相关报道。”
林跃听他说完，愣那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输入关键词果然查到前天晚上在泾阳路公寓发生了坠楼事件，死者姓董，全名董力，正是林跃那起车祸案的肇事司机。
“怎么会这样？”
“为何不会这样？你要翻陈年旧账，找人重新去查这起车祸，对方出于自保总会做出一些应对措施，你来我往，游戏规则一向都是这样。”
“可这是一条人命！”
“对，一条人命，当初你出车祸流产，那个孩子也是一条人命！”
“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那起车祸是人为的？”
“我不光知道车祸是人为的，应该说我早就知道会有人对你下手，即便不是车祸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所以那段时间我不允许你出门，找人24小时跟着你，但即便这样最后还是出事了，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甚至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还继续往下查，可能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和你的私家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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