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姐姐总爱说笑,郑启君听得太多,已经不怎么羞涩了,干脆应道:“是啊。”
蔡家虽权位不高,可并不缺钱财,蔡家姐儿的嫁妆本就薄不了,更何况她生母的嫁妆,除了分了部分给她兄长外,余下大部分都是要跟着蔡绰然的。
郑启君和蔡绰然的婚事订在了年后,畅居院已经修缮齐整,只等着这对新人入住。
郑嫦嫦和米霁月中秋的时候去了国公府送节礼,也算是代表他们姐弟三人去缓和关系,郑国公待米霁月很客气,郑嫦嫦在他跟前又一贯是个顺和听话的,不过是被郑令意给‘带坏’了一些。
郑国公和郑令意近乎失了联系,不过与吴罚还是有见面的,吴罚待他只是做了面子上的礼数,郑国公心里明白,不过面上过得去也就算了。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婿同女儿的关系这样好,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大局为重,这样为些儿女小情就斤斤计较,郑国公总觉得吴罚有些不够大气。
这念头,若是让郑令意和吴罚知晓了,恐也只会冷笑一声,甚至懒得与他辩驳。
听郑嫦嫦问起郑启君的新居,郑国公神色有些复杂的说:“他说修缮院子诸事颇杂,不愿我劳心劳力,要自己管。我还以为是年轻人口气大,倒真叫他弄得不错。我只出些钱好了,让他自己张罗去吧。”
郑嫦嫦微微的笑着,听着米霁月口不对心的夸了郑国公几句,她知道郑国公出了三千两,郑启君本不要,是县主收下又转交给他的。
‘三千两,真多呀。’郑嫦嫦的眼神落在郑国公身后的西窗,瞧见一片黄叶悠悠的落下,像一片金箔,想起从前和姐姐姨娘住在这个家中,半年攒了一小包银子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而如今,每日的花销都比这个多。
三千两,对于郑国公而言,又算个什么呢?
秋日的香梨、石榴、板栗、山楂、蜜瓜、大枣,凡是这个季节落果的,天南地北的都送到了蔡绰然跟前,陈老夫人吃不得这许多甜的,见着又发馋,让蔡绰然将这些都带回蔡家同周氏分了。
板栗送到了小厨房,山楂吩咐下去让制成糖葫芦,脆枣、香梨、蜜瓜都洗净切好上了茶桌。
周氏一连吃了三个脆枣才停下,玩笑道:“我这嘴巴叫你未来夫婿给养刁了,你可得管我一辈子呀啊。”
蔡绰然羞恼的别了头不理她,将蜜瓜往蔡穗穗跟前推了推。
蔡穗穗抿着嘴含蓄的笑了一下,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捏了一块来吃。
门外来了个小婢子,是蔡穗穗院里的,说是姨娘有事情找她,蔡绰然让人把那些瓜果都分出来一部分,让蔡穗穗带回去,蔡穗穗细声细气的谢过姐姐和嫂子,同婢子一道回去了。
周氏的儿子手里也被塞了一块瓜,他没几粒能用的牙,啃了半天还是一块完好的瓜,只是舔走了一些甜水,也是啃得乐此不疲。
周氏笑着给儿子擦了擦嘴,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淡了几分,对蔡绰然道:“你哥没两日就回来了,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一定想法子捏在手里给你办好。”
蔡绰然看着周氏一笑,道:“多谢嫂嫂替我费心,刘氏想趁着这档子事儿捞油水,若是她这些年都老老实实的也就算了,可她像只苍蝇似的烦人,我才不愿叫她尝到甜头。”
“蹦跶的那么厉害,生怕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周氏不屑的说,睇了蔡绰然一眼,又低声道:“我听说国公府的那一位,好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蔡绰然看着周氏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周氏拍了她一下,道:“怎么?有什么话对我都不能说?”
蔡绰然捏了个脆枣咬了一口,道:“也不是不能说。他家姐姐早就坦诚相告,说国公府的主母是厉害,从前刻薄后宅,手段很多,只是她们姐妹一个个挣出去了,而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出息,娘家也势颓了,早不如从前那么猖狂的有底气了。”
她顿了顿,脸上飞起一团红,道:“我过了门,她不能保证我半点气也不受,可她保证,她弟弟会护着我的。”
“呦!”周氏拖长了声音笑道,又敛了笑容,正色道:“是那位吴少夫人吧?”
蔡绰然点点头,周氏又道:“说话竟这样坦诚?”
“从前咱们不是听闲话,有人说她不孝不贤,口舌刁钻泼辣吗?我却觉得她性子很好相处,只是人有逆鳞,不可触碰。”
周氏看了蔡绰然一会,点着脑袋揶揄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大姑子倒比她弟弟还对你胃口。”
蔡绰然脑海里冒出郑启君对她颔首微笑的面庞来,别的不知,倒是一副好性子,她含糊的嘀咕着,“谁知道呢?”
周氏看着她笑而不语,门外秋风凉凉,她忙给自己的小儿添了一件斗篷。
房门一关再一开,已是腊月飘雪时节。
硕京早两日就落了雪,郑绵绵雇了巷尾的一户人家来扫雪,一开门就是干干净净的一条路,丫头穿着红红的厚棉袄,头上戴着绢花,大大方方的给李家送烤芋和薯粥,郑绵绵同李平定了亲事,翻过年就要办喜事了,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
郑绵绵放心不下万姨娘,本还是想招赘的,这事一提,李叔的脸都白了,媒人算是有心,好言好语的在两家人之间传话,说郑绵绵只是想要方便照顾娘亲。
李平一听便道,可让万姨娘与他们同住,本来也就是隔一道墙的距离,至于这孩子跟谁姓,他更是不介意了,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想要李这个姓氏,更没有非要孩子跟着姓的意思。
李平这样的好说话,万姨娘听了止不住的笑,再没什么好说的,万姨娘对外一直说自己夫家是寇家远亲也姓寇,当初是为了在硕京立定脚跟,难道也让孩子跟着姓?
这样一想,也就没那个非要人入赘的念头了。
李叔和李婶寻了个日子上门,将李平的家底儿都交代了,李家的这个院是有房契的,李家人逼他卖过一回,李平又凑银子给买了回来,实打实是他的东西。
硕京郊外还有几亩薄田,没什么进项,李平又是个心软的,佃农每年给他几袋米面口粮,也就算抵过了。
除此以外,就是李平在书院里那点子月钱了。李叔和李婶说的老脸通红,头都抬不起来,他们是想着等郑绵绵嫁过来,掌了家自然会知道,可李平非得叫他们说清楚了。
万姨娘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想过那宅子还是李平的,也没想过他还有几亩田,这样一来,两人还是在李平宅子里成亲的好。
翻过年,郑启君和郑绵绵的婚事挨得近,不过隔了三日。
不比郑启君的婚事盛大,郑绵绵的婚事只响了一串鞭炮,要好的街坊邻里聚在一块吃了席面,王叔和王婶带着寇家的礼物来了,还有郑启君在硕京铺面的掌柜,送来了几大抬的糕点果子,让郑绵绵拿去给街坊做回礼,这场婚事虽然简单,却是再其乐融融不过了。
鲁氏自然无意给郑启君做脸,郑国公却嫌家里最近丧气事太多,硬要大办一场。
吴柔香看得又不舒服,没敢给郑容岸甩脸子,但给他按肩膀的时候,却吹了好些风。
郑容岸在县主府受辱的事情,吴柔香并不知道,郑容岸猛地挥开她的手,怒骂道:“爹是昏头了!行商贾之事,又娶个满身铜臭的女子,能有个什么出息!竟还当成个宝贝了!”
吴柔香被他推了一把,撞在床柱上,肩膀疼得厉害,心里生气的很,听到郑容岸对郑启君火气这样大,她赶紧火上浇油,道:“谁说不是呀。爹是糊涂了,咱们可不能糊涂,他借着咱们家的门庭风风光光的娶了亲,爹又左贴补,右贴补,哪有这样好的事情?咱们得叫他好好出点血!”
郑容岸在气头上,没在意她说的出点血是什么意思,吴柔香却是打定了主意,要从畅居院里那两个身上钻些银子出来。
蔡绰然的嫁妆一箱箱的抬进来,虽然不知道里边装了些什么,可那数量却是在那的,畅居院里很快传了消息出来,说嫁妆都是实打实的,吴柔香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的怄。
她自己怄了不算,还要说给鲁氏听,鲁氏听了一肚子的气,次日蔡绰然春风满脸的来给她敬茶时,她就有些兜不住了,郑国公睇她一眼,这杯茶她不想喝也得喝。
因有郑国公在,第一关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过了,见蔡绰然似乎颇有几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失落感,郑启君伸手接过她的斗篷,让蔡绰然的陪嫁婢子清月落了个空,笑道:“怎么?想跟她打一架?”
“呸。”蔡绰然嗔怪道。
郑启君瓮声瓮气在她耳边道:“还难受吗?杂事先放一放,你补一觉吧?”
清月早早就避开了,蔡绰然脸红似桃,捶了郑启君一下,道:“你是想让我当个笑话不成?今天怎么着也得先见见院里人。”
郑启君不以为然,但蔡绰然既这么说了,他也不违拗,道:“自己人都是有身契的,王妈妈说那边塞了些人进来,赶出去,还是晾起来,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