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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朱先生与孙女史

国公府的庶女 十鹿 5990 2022-11-04 13:07

  吴罚的官职尘埃落定,也好出去走动走动。

  本来他中了进士二甲,早该去榕溪学堂见一见先生,只是后来又闹出许多风波了,去见了先生,恐也是两人郁郁对坐,担忧不已,眼下一切都定了,恭贺之话倒还好说些。

  学堂里共有三位先生教过吴罚,邱先生身子不大好,闲时总是闭门谢客,吴罚只递了礼物,也不去打搅他清静。

  安先生则对吴罚不大喜欢,平日总是淡淡的,即便吴罚高中,态度也不曾转圜。吴罚送上谢礼也只收小半,说了几句话便将他推了出来。

  “下回若还穿着这身皮,就别进来了,七品小官有什么好得意的。”安先生说罢,将门阖上了。

  吴罚身上这件寺正的官袍乃是玄色,刺绣也不多,只因午后还要去一趟大理寺,所以便穿了出来。

  “是,学生知道了。”吴罚不卑不亢的对着冷冰冰的房门道。

  再难堪的场面吴罚都应对过,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郑令意却十分心疼。

  郑令意沉默片刻,吴罚便觉出了她的异样,道:“我又不与安先生过日子,他对我冷淡些又何妨?”

  郑令意绷不住一笑,道:“那朱先生呢?他待你也是这般冷冷淡淡的?”

  “朱先生。”吴罚不知想起了什么,哑然失笑,道:“他倒很有意思,只是说话举止颇为出人意表,时时叫人接不上来话,与安先生想来不大对盘。当初请孙女史入学堂做先生,也是他的主意。”

  郑令意心里轻松了几分,笑道:“那咱们先去见朱先生,随后你在陪我去见一见孙女史。”

  在郑令意心中,教书育人的先生总是清癯矍铄的模样,加之一把稀疏的胡须,就比如那安先生,便恰如郑令意的想象。

  未曾想那朱先生,瞧着不过三十余岁,面庞圆圆的,又很爱笑。

  而且一笑起来面庞上便陷了两粒黄豆般大小的梨涡,他若是个姑娘,必定生的可爱。

  可惜生成了男胎,倒也叫人见之可亲。

  朱先生画得一手好画,房中随意摊着各种花鸟鱼虫、山山水水的画卷,落笔随性自在,想来是画了多年,早已人画合一。

  郑令意看着一副仕女图,莫名被吸引,虽然只是背影,但总觉画上之人有几分眼熟。

  朱先生见郑令意喜欢自己的画,便很是大方的包了两副送她。

  “我可担心坏了,怎知你家贼婆娘竟这样恨毒了你,不顾家风声望也要抹黑。幸好今年的主考官严寺卿向来喜欢与人作对,你入了大理寺,也算一条出路!”

  朱先生没有那秉承持重的架子,叽叽喳喳的如市井妇人般说个没完,郑令意与吴罚只需听着便好。

  听到他说话,郑令意也不清楚哪里好笑了,但就是忍不住想笑。

  朱先生的言行举止看起来有些轻浮,确不像一位先生。

  但郑令意发觉,朱先生只在刚进门时瞧了她一眼,其余时候即便与郑令意说话,目光只也落在她肩头。

  且临走时,听他低声对吴罚叮咛道:“严寺卿如此赏识你,是助益却也惹人忌惮。他虽在大理寺说一不二,有‘阎王’之威名在外,可咱们这人世间,向来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吴罚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一躬身拱手。

  朱先生拍了拍吴罚的肩头,道:“要不要我送你们出去?”

  郑令意答道:“朱先生,我们还要去瞧一瞧孙女史呢。”

  朱先生一愣,拍了拍脑袋,热情的道:“对呀。少夫人出自国公府,自然与孙女史是旧识。走走,我同你们一起去。”

  郑令意眨了眨眼,觉得朱先生这兴致勃勃的样子颇值得玩味。

  几位男先生都住在榕溪学堂后边的厢房里,只有孙女史在学堂附近单独赁了一间独门独院的小宅子,离得不是很远。

  替孙女史守门的是一位老伯,他眼神不是很好,瞧不出吴罚的官身,倒认得朱先生,喊道:“丫头,丫头,喊孙姑娘去,朱先生带着小学生瞧她来了。”

  一个正在扫落叶的小丫头闻言连忙往屋后跑去。

  他引了几人进屋,笑呵呵的对郑令意说:“这位也是孙姑娘的学生吧?我家丫头也是呢!多亏孙女史不嫌弃,买了我们爷孙,还肯教丫头认字。”

  守门老伯这拐了个弯的,倒也猜的对。

  “她自是好心肠的。”朱先生倒有些得意的说。

  郑令意睇了朱先生一眼,道:“不错,我确是孙女史教过的学生。”

  “都是扔本书给你自己瞧,我也没仔细教过。”

  孙女史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下一瞬帷帐一扬,便是一张许久不见的笑脸。

  郑令意拎着裙摆便跑了过去,摘掉面纱,对孙女史一笑,又展臂将她一把抱住。

  朱先生看得讶异,用胳膊撞了吴罚一下,道:“你这夫人,倒是直白有趣。”

  “从前在国公府,孙女史偷偷教她,她一直感念于心。”

  吴罚短短一句话,已能叫朱先生勾勒出一篇话本长文来了。

  “越发孩子气。”孙女史在她背上拍了拍,也是满眸喜色,道:“都做人家夫人了。”

  孙女史朝吴罚和朱先生打了个招呼,问候几句,就与郑令意进里屋说话了。

  “怎么不带咱们呀。”朱先生很惋惜的说。

  吴罚偏首睇了他一眼,看得朱先生有些莫名心虚。

  “孙女史是女儿身,又孤身一人在此教学,本就容易沾染风言风语,你可不要给她招惹麻烦。”吴罚低声道,一如方才朱先生提醒他在大理寺要小心谨慎。

  “我自然不会。”朱先生知道自己在吴罚跟前露了心思,喃喃道:“今日也是看着你们夫妇二人来见她,我才跟来,平日里我不敢独自一人前来的,即便送些什么给她,也只是交给了老伯或丫头。”

  朱先生既然说得出来,那自然也做得到。

  见他有些落寞,吴罚看似轻描淡写的说:“若夫人在孙女史跟前顺口提起你,我倒可以为你探听一二。”

  “当真!?”朱先生一下又高兴起来。

  “为何要哄你?”吴罚一本正经的道,“多画几张好画来行贿就是了。”

  朱先生干笑两声,腹诽道,‘总是板着张脸说笑,叫人跟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从孙女史处出来后,郑令意回府,吴罚则是去大理寺。

  马车上,郑令意听到外头有叫卖糖葫芦的,瞧着果粒硕大艳红,怪讨人喜欢的,便买了四串,她与绿浓一人一串,余下两串带回去给绿珠和佩儿吃。

  绿浓咬了半粒山楂下来,冰糖脆壳裹着的山楂饱满酸甜,她嚼着嚼着,若有所思的看向郑令意。

  “说吧。”郑令意鼓起一边的腮帮子,道。

  “佩儿的那件事儿,夫人不打算追究了?”绿浓道。

  郑令意嚼了两下,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咽下后才道:“你觉得佩儿是那种爬床的婢子吗?”

  “看着虽是不像,可这事儿又做不得假,想来环儿也不好胡言。”

  佩儿自打到了院里伺候,见着吴罚的第一反应便是低头,待他进屋后才抬起头来。

  从没进过内室,送个什么吃食也是唤了绿珠绿浓来接手,倒是环儿冒冒失失的闯过几回。

  “我前些日子已然吩咐了绿珠,要她寻机会问清此事,今日出门前见绿珠欲言又止,想来是问到一些事儿,回去听听她怎么说吧。”

  郑令意又用糖葫芦串点了点绿浓,道:“吃吧,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马车驶到吴家的时候,郑令意和绿浓的糖葫芦串已经吃完了,绿浓手里还拿着的两串,便是给绿珠、佩儿的。

  绿珠一见就高兴,若搁在以前,估计要一蹦三尺高。

  佩儿诚惶诚恐的接了,看她小心翼翼捧着的样子,只怕是要弄个香案把这串糖葫芦给供起来。

  主仆三人进了屋,娇娇摇着尾巴来迎郑令意,不住呜咽着,非得郑令意屈膝摸它一把才肯。

  听到郑令意问,绿珠却先是睇了绿浓一眼。

  “你,你瞧我做什么?只管与夫人说就是了。”绿浓虽这样说,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乱。

  “据佩儿所言,她是被主子酒后欺辱了,而那日本该是环儿当值,环儿一向知道主子是个好色的,酒后更是行为失当,所以就哄了佩儿去伺候。结果……

  绿珠有些不忍,顿了顿才继续道:“后来夫人派人留意环儿的下落,环儿因为对佩儿有所亏欠,这才带了佩儿一道北上,她本来以为夫人不会留用佩儿,自己带佩儿离了旧主家也算扯平。没想到夫人留了她们两人,如今环儿自己又到庄子上去了,所以心生不满,也不想佩儿能留在吴家。”

  绿浓脸都要听红了,恨恨道:“就不该寻她回来。”

  “你不必这样。”郑令意劝道,“让她在庄子上好好磨着性子也就是了,不要说气话。”

  “诶!光说这事儿,奴婢险些忘了,二少夫人今日回高家去了,留给您一封信呢。”

  绿珠说着,从腰间抽出一封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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