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内室,关了门,一想到郑启君说,这珠帘也是他的一个庶姐所送,只是那个庶姐明面上是病逝了,实际上是被郑令意送到硕京去了,为了躲过一桩外金玉内地狱的婚事,蔡绰然心头的惊涛依旧汹涌澎湃。
“姐姐有这等手腕不稀罕,倒是这敢想敢做的心胸胆气,实在佩服。”蔡绰然无不感慨的说。
“是啊。”郑启君的命,不就是因为郑令意这种性格才保下来的吗?
“那位姐姐如今的日子一定也不错。”蔡绰然像是长了千里眼一般,笃定的说。
郑启君笑道:“你怎么知道?”
“那珠帘上头的珠子虽不十分的贵重,可也不便宜,那样多的珠子,不是寻常人家买的起的,而且还做起来费时间,有钱有闲,日子还能过不好了?”蔡绰然说得头头是道。
郑启君大笑道:“怎么叫我娶着个这样聪敏的夫人?”
见他又要凑过来占便宜,蔡绰然伸手捏了他的鼻子,仰着脸道:“还不是因为姑母和姐姐慧眼如炬?”
郑启君又是一阵大笑,抱着蔡绰然倒在美人靠上,一番耳鬓厮磨,好不黏腻。
褚妈妈原以为这个姑爷小孩子心性,不曾想做起事情来也是很认真的,三日后陪着蔡绰然回了门,回来就自己一个人钻进了书房,只听见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一忙就是一个时辰,也不见他分神。
褚妈妈还想着要不要给他送碗滋补的汤水,王妈妈拽着她,说这个时候郑启君最不耐烦别人往他跟前凑了。
褚妈妈也就歇了这心思,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郑启君才伸着懒腰从书房里出来,反手就把门给带上了。
这书房不是独门独屋的,就跟起居的内室连在一块,中间隔了个小茶厅,往左是内室和偏阁,往右边就是他的书房。
蔡绰然正坐在小茶厅里,也算她的小账,手边搁着一碗热腾腾的花生奶酪子,上头撒了一层细细的黄豆粉。
郑启君闻着香气就凑了过来,笑眯眯的说:“有夫人真好,肚子饿了不用说就有吃的。”
蔡绰然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是灶上妈妈掐着时候端过来的,她手艺不错,我吃了碗红豆粥,焖得也是香甜软糯的。”
“姑母调教过的人,自然是不错。”郑启君在县主府的时候,吃食就是这位妈妈看顾的。
他们夫妻俩成婚第二日就去了县主和郑令意处,分别给姑母和姐姐斟了茶,弄得两人泪凝于睫,十分感动。
郑启君三两下就把酪子吃完了,看来方才算账真是费了些精神,蔡绰然抽了自己贴身的帕子给他擦嘴,又看了他的小书房一眼,低声道:“要不要落把锁?”
郑启君想了想,道:“锁锁不住有心人,算了,管好屋里人就是,翠儿和巧玉是我在县主府里就伺候着的,你身边又有清月,还有两个妈妈,那么多双眼睛,我里头东西又杂,柜面上也有备份,总不至于这样容易就让人得手了。”
蔡绰然点点头,郑启君凑过去瞧她的小账本,惊讶的扬了扬眉,道:“这样多?”
蔡绰然轻哼一声,嘴角勾着笑,“好些都是娘的嫁妆,她是幺女,外祖母疼她。”
她的嫁妆理了三日才算理得差不多了,郑启君原觉得自己把畅居院布置的不错了,可等蔡绰然一来,她的物件一补上,就显得更为丰满了。不过是一扫眼,就瞧见好几件不俗的玩意。
“也不用都摆出来,等咱们日后挪出去自己独门独院的住,就跟姐姐一样,那时候让你铺开来摆。”郑启君也没忘记修缮自己买的那个宅院,一时半会搬不出去,他就慢慢的着人修,务必修的精致。
蔡绰然抿着嘴笑,柔情似水的看着郑启君,道:“好。”
两人说着话,清月和巧玉走进来福了福,蔡绰然瞧了她们一眼,道:“送去了?”
清月道:“是,三位少夫人那都送去了。”
蔡绰然合上账本,拿着根干了墨的毛笔尾抵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她们等急了吧?”
清月垂着眸子笑了一笑,道:“奴婢人微言轻,五少夫人的房门都没让进,一个小婢子来接了礼物,连句话也没有。”
“叫大少夫人吧。我听王妈妈说,她喜欢这样称呼。”蔡绰然似笑非笑的说。
郑启君托腮看着蔡绰然,觉得她很有意思。
清月从善如流,依次就给苗氏和钱氏也挪了位置,“是,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都是亲自见了奴婢,也夸了夫人您的礼物。”
蔡绰然的礼物是回礼,旁人给了什么,她就自己估摸着心意和价值添上一点回过去。
吴柔香送了一套掐丝金边牡丹白瓷茶具,看着还算过得去。
郑启君觉得眼熟,拿来看了一眼,又气又笑,道:“我说怎么眼熟,是我铺子里的东西,工匠琢磨出来撑场面的玩意,摆出来看看,不值钱,呵,她是故意的,恶心人可真有一手啊。”
“噢?”蔡绰然拿起一个茶盏迎着光亮了亮,瓷体敦实不透亮,还隐隐有灰块,果然一般的很,“那若有机会遇上她来咱们这,就用这个请她喝茶吧。”
这话一说,郑启君真心实意的笑了出来。
蔡绰然捡了一块绣工繁复的锦缎给吴柔香回了礼,郑启君也做布料生意,一摸就知道关窍。
这块布花样不错,可绣工却是流于表面,而且布料粗得很,要是做成衣裳上身,可真是受罪,但做成外衫,却又不够挺拔,最多只能拿来镶个边。
至于苗氏和钱氏礼物,无功无过,蔡绰然也就平平的回了一份。
巧玉出去当差了,清月继续道:“二少夫人说自己明日来您这讨茶喝,问您有没有空,若是没有空也不打紧,遣人说一句就是了。”
蔡绰然不大清楚苗氏的性子,看着郑启君道:“这样客气?”
郑启君知道一些,道:“这位十哥是个病秧子,姐姐说他病了身子,脑子倒清楚,同姐姐倒是两次三番的示好,坏水也没淌过。你平日无聊,可以同这位二嫂来往来往。”
蔡绰然心里有数,了结了这些琐事杂事,郑启君又歪缠了过来,清月忙退了出去,蔡绰然羞得要命,禁不住他嘴甜手又坏,又与他到内室温存去了。
小夫妻新婚燕尔,最是腻歪,那日来郑令意处的时候,绿浓上的茶分明是正正好,郑启君非要用手背碰一碰,又亲自的端给蔡绰然喝。
郑令意牙都要被他们俩给酸倒了,不过心里也在庆幸,起码没过成严氏和沈规那般,沈沁今天来她这小院里,愁眉苦脸的说,她嫂嫂想着给他哥纳妾!
“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我母妃都没催着要给我哥纳妾,她倒是紧巴上了,是担心着别人说她不贤良?”
沈沁实在是闹不明白严氏是怎么想的,因着沈沁近来没什么动静,陈夫人前些日子动了给陈著纳妾的心思,这消息还没传到沈沁这,就被陈老夫人和陈著齐齐给摁灭了。
即使如此,沈沁听到这消息,心里也有些不舒服。郑令意和吴罚则不用说,心意相投,哪里插得进别人。
就是沈沁大嫂张氏房里也不过一个通房在伺候,虽然是她自己做主抬的,但张氏实在是生孩子生的累了,这才抬了个通房。
沈沁想到这,忽得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她哪里是想抬姨娘讨好我哥,她就是想要个孩子。”
沈沁灵光一闪,真的猜中了严氏的心思。
自王妃允了严氏给沈规纳妾之后,严氏就一直在挑人,院里的婢子先瞧了一边,她的眼睛只落在旁人腰肢上,挑出来的人连阿元都瞧不过去,忍不住道:“夫人,您好歹也挑个样子端正些的,姑爷不喜欢,怎么也白搭。”
阿元觉得严氏选的那个婢子,脸盘子也太黑了些。
“妖妖.娆娆的外头有,我院里不许进那样的人。”严氏虽这样说,但到底怕沈规不肯要人,又挑了一个模样清秀样子老实的,说是从前就伺候过沈规,只是成了亲后就被晾了起来。
沈规回来一趟,严氏就迫不及待的推了这两个人给他,沈规看着这两个穿红着绿的新姨娘,只觉得俗气无比,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前几日在沈泽书房里瞧见的那一抹樱粉色的纤巧影子,只觉得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他心里烦躁的很,见两个姨娘已经很战战兢兢了,也不好发火,只点了那个从前的婢子艾草伺候沐浴,赶了另一个出去。
艾草多少知道些沈规的性子,也不说话,用瓢淋湿了他的背脊,又拿帕子扑在滚石上,不顾烫手拧干,敷在沈规的脖子上。
沈规惬意的呼出一口气,脖子和脑袋都一松,感到艾草在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从前一点单薄的怜惜涌了出来,反手抚了抚艾草的手。
艾草动情的唤了一声‘少爷’,就此打住,她知道沈规不喜欢腻歪太过。
当夜,艾草留了房,严氏知道后十分高兴,就好像明日就能抱到孩子一样。
阿元总觉得自己小姐这样不多,可她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觉得严氏把沈规越推越远,迟早有一日,这辆马车的头马要惊了蹄,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