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艾姨娘的生辰,昨个二姐儿带着她自己做的小糕点来寻沈规,含蓄的提醒了他。
沈规答应了今日去艾姨娘房里用膳,又给二姐儿随手拿了五十两银子,让她置办一桌好席面。
给姨娘过生辰自然奢华不到哪里去,可席面上还坐着姐儿和沈规,又给了银子,厨房肯定也要尽心尽力。
有艾姨娘喜欢的小银鱼儿羹,二姐儿喜欢的樱桃肉,还按着沈规的口味置了几道炙野鸡、酿圆肘之类的肉菜,闷上蒜瓣炖的酥烂,配酒最好。
艾姨娘和二姐儿也陪着沈规喝了一些,娘俩都是一喝酒就红脸的人,也有些醉了,看着沈规笑眯眯的,说些傻里傻气的笑话。
艾姨娘拿着他给的步摇在二姐儿发髻上比划来比划去,二姐儿又给她簪上,沈规是很难醉的,看着她们这样醉呼呼的样子也觉得很有意思,让婢子扶着二姐儿去休息,自己就留在了艾姨娘这里。
房里熄了灯,两人安安静静的睡去,也算是相伴多年的老人了,没有那么多的花头。
其他两房人知道沈规今日必然歇在艾姨娘这里,自然也不会等他。
夜深静谧,守夜的婢子也打起了瞌睡,院里是有人巡夜的,每隔一个时辰便巡上一次,夜夜如此,只要是有心之人自然能避开。
书房门口滑进一个黑影,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辰,这个黑影又滑了出来,真像是一片影子,无声无息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些时日以来,沈规的早膳一向是去正屋用的,与严氏和大姐儿、元哥儿一道用早膳,近来已成规律,因为有父亲相伴的缘故,元哥儿吃饭都比从前香一些。
严氏待他倒也殷勤许多,沈规不明白是为什么,也懒得细究。
用完膳,沈规随手接过一方帕子擦擦嘴,递回去时发觉是严氏的帕子,两人都有些尴尬,沈规先反应过来,对元哥儿道:“我去吴家,你去不去寻吴家小子玩?”
“去!”元哥儿连忙搁下筷勺,道。
“把汤饭吃完,我在书房等你就是。”沈规说话,对元哥儿来说最是有用。
沈规往书房走去,要拿一份旧案卷,是托吴罚从大理寺的案卷库里调出来的,今日要还回去。书房一切如旧,没有半分异样,沈规就靠在书案前,拿了案卷又看了一遍。
元哥儿吃完饭,马上就来书房找他了,沈规将案卷放进窄长的竹筒里护好,带着元哥儿去了吴家。
沈规和吴罚在前院厅里说话,元哥儿进了后宅找酱生,酱生正在解襻膊,边上架上摆着他的剑,显然是刚练完功了。
“酱生哥,你真是厉害。”元哥儿由衷的说。
沈规含蓄的说过他不是练武的苗子,只是带着他学了几套拳法强身健体,也不要求他真正的习武。
酱生笑了笑,长臂一展,搭着元哥儿的肩膀说:“走,跟我用早膳去。”
“我用过才来的。”元哥儿只到酱生肩头,虽说两人差着岁数,可酱生的身量也比盛哥儿高出不少,元哥儿颇为艳羡的仰头看着酱生。
“那就只能看着我吃了。”酱生笑道。
吴家的早膳跟自家真是不一样,酱生吃粥水不管饱,总要几个扎扎实实的饼子才可。
元哥儿看着一桌子密密的小菜和或炙或卤的肉,不过是用来裹饼子的配菜,花样真是多的厉害。更厉害的是,酱生居然能吃完。
元哥儿都看得呆了,酱生用饼子一角擦了擦最后一口卤汁儿,塞进嘴里嚼着,元哥儿认认真真的说:“酱生哥,因为你这么能吃,所以才长这么高个的吗?”
酱生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发问给噎了一噎,不愿承认自己是个饭桶,但好像又无法辩驳,便道:“大约是吧。”
元哥儿像个松鼠般鼓了鼓腮帮子,暗自下定决定也要多吃一点。
晚上回家用膳的时候,元哥儿就把自己给吃撑了,硬说自己没事,半夜却因积食而闹起了肚子。
严氏照顾了一夜,等元哥儿到了早上好些了,她才回去睡的。
沈规也来看他,总觉得他这场病来的蹊跷,问了他许久,元哥儿才支支吾吾的说,是因为想学着酱生快些长个子,所以吃撑了自己。
沈规笑了他一通,又说了一通男子汉的志气不在个头上的道理,元哥儿虽明白,但心里还是想长个。
“那让夫人给你多熬些骨头汤喝吧。”沈规摸了摸元哥儿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
“有用吗?”元哥儿的眼睛里都是期盼,沈规点了点头,道:“多少有些用处吧。”
朱姨娘也来看元哥儿,她是听说严氏回去了,这才来的,并没想到沈规也在这,两人在门口遇上了,一个正出去,一个要进来。
“爷。”朱姨娘低着脑袋福了一福,沈规觉得她好像是迟疑了一瞬才抬起头,对自己笑着。摘书吧
“嗯,进去瞧瞧孩子吧。”沈规在她肩头捏了一把,出门办事去了。
朱姨娘站在原地,看着沈规离去的背影,手不自觉抚上他捏过的地方,眼眸中有留恋也有阴霾一闪而过,转身往屋内走去。
酱生知道元哥儿学自己吃坏了肚子,很有些尴尬和不安,同郑令意一道拿了小厨房自制的玫瑰山楂丹去看元哥儿。
严氏知道他们的来意,自然是要陪着去元哥儿房里的,朱姨娘还没出来,正正好撞上了,连忙行过礼避到一旁。
郑令意猜测她是元哥儿的生母,倒觉得元哥儿同她并不很像,‘也许是性子上像了?’郑令意随意猜测着,对元哥儿笑了起来。
元哥儿很不好意思,但酱生来看他,他还是很高兴的,那山楂丸子又好吃,他细细的抿完了一个还想吃,被两位夫人一起阻止了。
“再吃下去,只怕你要饿的打鼓了。”郑令意笑道。
想起朱姨娘还在边上,再怎么说,她也是元哥儿的生母,严氏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会做一道细磨的乳糜羹,哥儿如今这样,吃这个倒是可行的。”
“是,是,妾马上去做。”朱姨娘很谦卑的说。
郑令意看着她手绷着的姿势很熟悉,等她出去后才道:“这位姨娘可是宫里的出身?”
“你倒是好眼力。”严氏颔首道:“原是宫里的宫人,被婆母要了来,规矩倒是好的。”
郑令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倒也没细想太多,探望过元哥儿后,便带着酱生回了家。
吴罚今日回家倒早,此时天色还亮,他已在屋里坐着了,沐浴洗了发,正散着晾干,膝上坐着云团儿,揪着他的头发编小辫。
吴罚抬眸一个眼神,郑令意便知道他有话要说,让酱生带了云团儿去外间玩,自己拿了块干帕子拢着吴罚的长发,道:“怎么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吴罚开了口,道:“今日,皇上让我去封雪城巡查边境互市一事。”
郑令意停下了手上动作,不解道:“这差事,怎么听怎么像沈侯的差事。”
吴罚就是在奇怪这一点,边境自开了互市一来,每年钱数庞大,但刨去沈白焰的生意和封雪城收缴的税款后,这钱数就缩水不少。
沈泽总是不甘心的,吴罚知道他的心思,但平日里这事儿多是沈规管着,也不知为什么让吴罚冷不丁的接了手。
“是要你们相互钳制吧。”郑令意拿着一把宽齿的梳子替吴罚梳开湿发,道:“那这事儿是定了?你什么时候去?”
“开了春就要上路了。”吴罚说完,就感觉到郑令意手上动作一顿。
他转身去看她,见到她满目不舍,心里也酸溜溜的,这一去,即便一路上快马加鞭,可小半年是免不了的。
两人相顾无言,又胜过千言万语。
孩子们虽不知道这事儿,但他们总是很敏感的,发觉郑令意在给吴罚陆陆续续的收拾行装时,酱生就问了,“爹这回要去哪?收拾这些干嘛,过几日不就回来了?”
他以为还是去临近的地方,拿起几个装着药的瓷瓶子很是不解。
郑令意也不好瞒他,照实说了,酱生眼睛瞬间一亮,在原地蹦跶起来,道:“我也去!”
他没说话之前,郑令意就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道:“你爹爹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办事,你去添什么乱子?”
“我哪会给爹爹添麻烦?我最是乖巧不过了。”酱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郑令意戳了戳他的腮帮子,道:“好厚的面皮,我都戳不透。”
酱生又笑嘻嘻的凑到郑令意身边,道:“娘,你就让我跟着爹爹去见识见识呗。”
郑令意拿这儿子没办法,他虽听话,可也很有自己主意,要他打消这个念头着实不是容易的,便道:“你去找你爹说吧!”这就是把事儿推给吴罚了,酱生也不气馁,找爹说就找爹说,等吴罚晚间回来的时候,他就窜到吴罚身边去说了。
吴罚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一下郑令意的脸色,酱生连忙堵着他,道:“您看娘干嘛,娘说让我问您的!”
见状,吴罚便知道郑令意是没同意的,他将云团儿从肩头挪下来,搁到腿上坐下,道:“我是去办差的,可没有功夫陪你玩。”
“我又不是三岁的奶娃娃了。”酱生给了云团儿一根冬瓜糖,郁闷的说。
“我也不是!”云团儿不明所以,却急忙跟着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郑令意看了酱生一眼,又对上吴罚询问的目光,便道:“若是一路上都太平,倒也不是不……
酱生笑开了花,又看着吴罚,直到吴罚点了头,才高兴的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