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的身份在她的预想之中，从孟廉的口中得到证实，她倒不是很惊讶，唯一意外的是孟三竟然来自张家。

　　都说张家的势力滔天，为了能够提前获知消息，在各处安插眼线也实属正常，不用说张家，其他三族也会采取这样的措施，只是远不如张家能够把手伸得这么长，连孟家老爷子身边亲信的位置都能占了。

　　“有些事情不说，想必你也知道，旁人都称张秦孟沈为永安四族，各家皆有女儿入宫为妃，为的是制衡，张家出了两任皇后，还捧了个皇帝上去，便自认为自己足够凌驾于其他三族之上，肆无忌惮地伸长了手，他张承脑子糊涂，还真当我们跟他一样老眼昏花了吗。”

　　不只是太后和皇帝，还有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豫亲王，豫亲王和张家的关系也模糊得很，血脉相连，却活得像死敌，不过他和四族的关系本来就都不太好，疏远且爱找麻烦，只是因为张家和他有亲缘关系，才更值得人关注罢了。

　　她心里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却装作不知，“既然张家能这么做，我们为何不能效仿他们，以牙还牙。”

　　“臭丫头，你当我傻子吗？”孟廉瞪她一眼，年纪大了，听不得那些不好的话，总是动不动就气急上火。

　　沈碧月讪讪一笑，装无知装过头了。

　　孟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才继续说：“各家相互牵制，之间也不亲近，若非当年阿茹和沈值的那一桩婚约，我怎么也不想和沈家扯上关系，那个时候埋伏在孟家的暗桩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因为阿茹的婚事招了先帝不满，我又初丧发妻，他便有了下手的心思，是孟三救了阿茹的性命，就是为了这个，才让我独独疏漏了孟三，不愿去怀疑他。”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沉重之色，显然无法释怀，话里提到的三个故人，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心里的痛。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孟三这个人，如果现在他背后的人还是孟家，那么他们目的在龙符，必定有篡位的嫌疑。”

　　对孟家怀有目的性的人很多，她想了许久，依旧没有半点头绪，就算一一排除下来，仅仅只能缩小范围，无法进行确定。

　　孟廉眉眼凛然，张家嗜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陛下早就开始暗中防备他们，这种时候动作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收敛思绪，他问：“你是怎么遇到孟三的，将情况和我说一遍。”

　　沈碧月点头，隐瞒一部分，编造一部分，掐头去尾地将与黄老三相遇的事情详细描述给孟廉，这是她来孟府之间就已经想好的说辞。

　　一直到她讲完，孟廉都没再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在听她讲故事。

　　“要是有什么关于他的线索，我也要知道，他欠我一顿打。”

　　孟廉瞅她，“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什么时候变得和阿姝那个丫头一样这么粗鲁。”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栗，我夺人三斗，人没有天生就吃亏的道理。”

　　“还算你这丫头有悟性。”

　　分明早就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性子，还说这种话，沈碧月都觉得有些无语。

　　“对了，你的脸怎么样了？”

　　她一怔，“……挺好的。”

　　“我认识一位手艺非常好的师傅，能够帮你做到从无到有，想不想要？”

　　她一下子听得愣了，什么是从无到有，突然想起自己的脸，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您不用这么挂念我的脸，一切都好，没有再往上添东西的必要了。”

　　尽管她没有说，但孟廉知道她的脸定然是安然无恙的，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什么动静都没有，就算没法掀了豫王府，暗中添点堵总是能做到的。

　　“如果您真的闲得慌，不如帮我找找人。”

　　“什么叫闲得慌，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孟廉要气死了。

　　她充耳不闻，继续说：“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能够操纵巫蛊之术的人？”

　　孟廉对巫蛊这类东西很是反感，听她这么说立即皱起了眉，“不认识，巫蛊那种东西太邪门了，你要是真对巫蛊之术感兴趣，不妨往四疆去，那里多的是这样的能人异士。你若是真的需要，我可以帮你找找。”

　　四疆里头的东疆擅蛊毒，西疆则是巫医的天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四疆都是部落族群，对外界的一切都抱着极强的警惕心，实在很难接触。

　　“你要是真的需要，我可以让人帮你去找找，不过你记着，不要去碰那种东西，会要人命的。”

　　孟廉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就答应了，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低头，唇角抿起笑，“多谢外祖父了。”

　　“我帮你，可不是在纵容你，你别给我惹事就行。”

　　离开孟府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比起孟廉，那个人说不定更有办法。

　　她离开沈府有一整天的时间，问瓷还在泊云居里，极度危险，幸好有菱花帮着打掩护，否则早就被发现了。

　　回到泊云居后，她立马提笔写了封信，让墨笙悄悄送出去。

　　没过两天，豫王府的人突然上门了。

　　来找沈碧欢的。

　　沈碧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雪白的纸面上，在刚写的字旁边溅起一个不规则的圆点。

　　“你刚刚说什么？”

　　落凝看着姑娘难得失了神，有些奇怪，便又重复了一遍，“豫王府派人过来了，说是要请姑娘去王府做客，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只要姑娘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过去，这是豫王殿下在诗会的时候给姑娘的赏赐，不能食言。”

　　沈碧欢回过神，拾起毛笔，翻过脏了的那一张宣纸，重新取了一张，想要落笔，却又停住，“豫王府的人是不是在外面？”

　　“就在前堂，夫人在，国公爷和老夫人也在。”落凝总觉得沈碧欢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没有一点欢喜的情绪，也是，豫王那样的可怕人物，换谁都害怕和他接触。

　　豫王派了人过来，整个沈府都像是如临大敌，沈岐自然也顾不得身子不舒服，爬也得爬起来，虽然说了是请沈碧欢去王府做客，可谁知道豫王打的什么主意。

　　沈碧欢过去前堂，刚刚走近就听到了沈岐在和豫王府的人说话。

　　“欢姐儿只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去王府有些不大合适，殿下赏识她是沈家的荣幸，只是……”

　　“魏国公，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能让沈姑娘去王府做客，是殿下的赏识不错，沈姑娘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赏识？或者说，沈姑娘根本就看不起殿下的这份赏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殿下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回去复命，还请国公爷不要再为难了，和沈姑娘商议去王府的时间后，我们立刻离开。”

　　搬出豫王的名头来，沈岐即便再不愿意，也不能和豫王对着干。

　　沈碧欢听到这里，直接就走了进去。

　　“欢姐儿，你怎么过来了？”甘老夫人看见她过来，顿时拧起了眉。

　　“祖母，祖父，方才孙女都已经听到了，既然是豫王殿下给孙女的赏赐，孙女不去，不就等于是不给殿下一个面子吗？”

　　豫王是多么难缠的人物，这个道理他们怎么会不懂，只是沈家的姑娘已经出事了好几个，绝对不能再折了个沈碧欢。

　　她是沈家最优秀的嫡出女儿，知书达理，端庄贤淑，是极受重视的，就算是折了其他那些庶出女儿，也不能折了这个。

　　沈碧欢转头看向豫王府的人，“豫王殿下可还有其他要求？”

　　“只要姑娘有空过去，其他的都不打紧，不过刚刚魏国公的担忧也有道理，殿下吩咐了，若是见到沈姑娘，便告诉她，沈姑娘要是怕独身前往会引人非议，可允许再多个人一同前去，不过不能是下等身份的人，否则便是脏了王府的砖。”

　　姑娘家自然要找姑娘家作伴，再多个人去，不就是再多个姑娘陪着一起去吗？沈岐的脸都要气成猪肝色了，这个豫王简直就是胡来，将他们沈家姑娘的脸面和名声往哪里放。

　　豫王府的人没理会沈岐，只是等着沈碧欢下决定。

　　“欢姐儿……”甘苓握了一下沈碧欢的手，眼里有着担忧。

　　现在这个局面实在让人难下决定，赏赐本来是个好东西，但放在豫王那边，只能是灾难。

　　沈碧欢淡淡笑了一下，回握她的手，“就定在三日后，我会亲自向王府下拜帖，还请殿下放心，一定会准时赴约，决不食言。”

　　豫王府的人得了她的答应，和沈岐恭敬地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沈岐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手指微微在颤抖，“这个豫王，真是欺人太甚！”

　　“夫君，保重身子，你的身体还没好，别给气坏了。”甘老夫人轻顺着沈岐的背，心里自然也是千百般的不愿意，那又能怎么样呢，豫王的命令是绝对不可忤逆的。

　　“欢姐儿，你刚刚怎么就答应了！”甘苓有些埋怨。

　　“刚刚那样的情况，不答应还能如何，祖父，换做是您，最终应该也会答应下来的，不是吗？”相比他们的激动，她倒是显得格外平静。

　　沈岐沉默着，她说得没错，就算再怎么反对，最后还是得顺着那位的心思走。

　　“既然这样，你就和月姐儿一起去。”

　　沈碧欢一怔，甘老夫人率先提出异议，“怎么能让月姐儿过去！”

　　沈碧月和沈家的人一向不和睦，在豫王府那么讲究的地方，任何一次的行差步错都有可能将沈家陷入难堪的境地，要是她故意要拖沈家下水，岂不是很容易就得逞了。

　　“不要说了，就这么决定了，欢姐儿，你待会儿亲自去和她，她会不会答应还是另外一回事。”沈岐说完就走了，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其他人怎么想的他不管，他脑子里只有沈碧月之前说过的，她对豫王有过救命之恩，毕竟是打过性命的交道，陪着沈碧欢去总会多一些保障，至于她的声名，反正已经够糟糕了，也不差这一件。

　　若是到时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就让沈碧欢都推到她身上，总归她的名声已经不好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样也足够神不知鬼不觉，和沈家也没有半点关系。

　　沈岐打的好算盘，可在其他人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只是惊讶沈岐对沈碧月的看重。

　　尽管去豫王府是弊大于利的事情，但若是幸运的话，在不触怒豫王的情况下被他看上了，兴许还能一举成为豫王妃，就算是豫王的身子不好也不碍事，能够攀上豫王妃这个身份，等于成了皇帝的弟媳妇，皇帝那么宠信豫王，定然也不会亏待王妃。

　　沈碧欢很少说话，甘苓都看在眼里，等回到茯苓别院后，立马就屏退下人，拉着她在房内说话。

　　“欢姐儿，你听母亲一句话，既然老爷子让你和月姐儿一起去，你就安心和她去，不要怕外头有什么说法，若是她们真的说了，你就推到月姐儿身上去。”

　　沈碧欢蹙眉，似乎有些惊讶。

　　“月姐儿的名声已经够糟糕了，你不一样，你还是沈家长房最尊贵的嫡出女人，老爷子应该也是一样的意思，否则不会让月姐儿和你一块去，她的脸被毁，豫王是断然看不上的，你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若是能拿下豫王……”

　　“母亲，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大姐姐的脸就是被豫王殿下亲手伤的，要是我带上大姐姐，触怒了殿下又该怎么办？”

　　“这就更好说了，你说是她特别想来的，自己的姐妹想去王府见识见识，你总不好拒绝，而且也想带着她来王府给豫王请罪，豫王不会怪罪你的，兴许还会觉得你是个特别善良的好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甘苓说了一通，听起来都是极好的主意，打了好算盘，可沈碧欢却觉得那些都是异想天开，豫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像平常人一样，喜欢性子良善的姑娘，他兴许都没将女人放在眼里。

　　“这是个机会，欢姐儿，你不好好把握，就什么都没了。”

　　沈碧欢一怔，默默垂下眼眸，没点头，也没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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