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挥手就是一巴掌
摇晃几下没动,额上伤的地方还在血流不止,手指去捂,还是捂不住,看着一手的血,菱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沈庭则也疼得快哭出来了,他虽然只是个庶子,吃穿用度都比不上身为嫡子的沈庭轩与沈庭均,但他的生母二姨娘花氏极为受宠,沈植一得了什么好东西就往她院子里送,比起其他姨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碧月你个毒妇!贱人!你怎么敢伤我!”他一头汗涔涔的,嘴里连声咒骂着,疼痛让他说话都使不上力气,声音也特别小,听起来模模糊糊的。
他们正好位于小径旁一座假山边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招来了其他的下人奴婢。
一下子伤了两位主子,其中一个还是嫡女身份的沈碧月,下人们一时都震惊了,有人去通知甘苓,其他人则帮着将两位主子送回各自院里。
茯苓别院
“大姑娘和则哥儿打起来了?”甘苓有些不敢相信,还有些怀疑。
要说沈庭则对沈碧月起了色心,动手动脚的还能理解,可是沈碧月那么一个娇贵的弱女子,除了顶撞沈植的时候厉害了些,其他时候都懦弱得让人看不起,就她还会动手打人?难道她真的是装的?
“是大姑娘的贴身婢女菱花说的,她看见二少爷辱骂大姑娘,还上前动手动脚,就想去阻拦,结果也被二少爷弄伤了,大姑娘气愤之下,就把二少爷的手腕子给扭断了,二少爷则把大姑娘往假山石上推,两败俱伤。”秋实如实说道。
两败俱伤,这个词在甘苓听来真是痛快极了,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对付沈碧月,就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去找她的麻烦。
压抑住心里翻腾的愉悦情绪,她问道:“他们两个人之前是不是有过节?则哥儿的性子虽然也放荡了些,但心地不坏,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
“听说昨天夜里,二少爷的房里突然出现了许多虫蛇,咬了二少爷好几口,幸好连夜请了郎中来诊治,开了药,不然今早连床都下不去,二姨娘吓得哭了一晚上,下人们都在说,是二少爷的怪癖好害了他,如果平日里不养那么多毒虫与毒蛇,也不会招来这些东西。”
沈庭则喜好养毒虫与毒蛇这个癖好已经是人尽皆知,一开始都是自己偷偷养,没人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后来被二姨娘无意中发现,吓得花容失色。
沈植知道后大发雷霆,将那些毒虫与毒蛇都给处理得一干二净,并罚了沈庭则家法鞭打二十,这件事被沈植和二姨娘刻意压下,知道的人不多,不然早传到沈岐的耳朵里,那他就不单单是被打二十鞭这么简单的事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少爷专门饲养这些邪祟的东西,传出去了也只会给沈家抹黑。
“不对,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甘苓向来是个多疑的,她道,“你想想,府里谁有那个胆子去弄那些虫蛇过来?”
秋实迟疑了一下,“夫人说的是二少爷?可是他不是早就不养这些东西了吗?”
“明着养不得,背地里不能偷着养吗?则哥儿向来是个阳奉阴违的,还有那样一个娘,教得他是满肚子的坏水,整日就往花楼跑,真当我这个当家主母眼瞎?”甘苓冷笑道,“要不是顾忌她花氏的面子,早就告诉老爷去了,还用的着这么遮遮掩掩的说。”
说到主子的事情,秋实没敢接话,又听甘苓接着道:“如果是则哥儿偷养才害的自己,又关大姑娘什么事情?”
秋实道:“二少爷说是大姑娘把那些东西放在他房里的。”
甘苓面色微变,下意识道:“怎么可能是大姑娘!”说完还惊了一下,自己怎么就那么肯定不是她做的?
“婢子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下人们赶去的时候,二少爷还疼得满地打滚,嘴里拼命咒骂着大姑娘,说是大姑娘害他,还说了好些污言秽语。”
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空穴来风。
甘苓沉吟片刻,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下朝早,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已经赶去芳菲苑了。”
“走吧,我们也去芳菲苑瞧瞧。”
芳菲苑是二姨娘花氏和沈庭则住的院子,因为花氏当年极为受宠,这处院子还是沈植陪着她亲自挑选的,冬暖夏凉不说,前后的院子种着好大一片花圃,还请来一名园丁专门打理,一年四季开着花,整个院里都飘着芬芳香气。
刚走近芳菲苑,就听到里面闹腾腾的一片。
“父亲,是沈碧月!是她害的我!她往我房里放毒虫,还故意弄断了我的手腕,父亲,你一定要替我做主!”沈庭则躺在床上,双手裹得像两根卷了布条的木头,他拼命哭着喊着,那副鬼哭狼嚎的样子简直是不堪入目。
沈植看得满眼火气,都想上去踹一脚了。
“混账东西!她跟你无冤无仇的,害你做什么!”
二姨娘在一旁拭泪,“老爷,妾身只有则哥儿这么一个儿子,他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再有万般不对,也应该先揪出害了则哥儿的真凶,之后老爷想要怎么罚则哥儿,妾身都不会有丝毫怨言的。”
一番话说得分外动情,还很合情理,让人都不由得替她动容了,但听在甘苓的耳朵里,依旧有股子阳奉阴违的味道。
二姨娘,只是秋实为了不膈应甘苓,才在她面前这么称呼的,其他下人奴婢也是如此,可一转头就喊着花姨娘了,因为沈植对她的宠爱有加,准许下人们喊她花姨娘,比起二姨娘来要更好听些。
要不是花姨娘的性子投沈植的心意,还惯来喜欢在他面前捡好听话说,也不会被沈植疼宠了这么些年,这些甘苓都知道,所以也更为气恼。
她走进去,恰好看到沈植的神情,冰冷的神情已经有些软化了。
“屋子里这是什么味道?怪腥的!”甘苓一走进来就捂住了鼻子,眉头紧紧皱着,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
“妾身见过夫人。”
沈植看到她,“你怎么来了?”
“妾听说则哥儿和月姐儿都出了事情,则哥儿好像伤得挺重的,就先过来看看。”
“劳夫人挂念,是有人弄伤了则哥儿,我……”花姨娘抬抬衣袖,又要拭泪,被甘苓一脸愁苦地打断。
“我都听说了,这莫名其妙的,屋子里怎么会突然有一大堆毒虫毒蛇,这么渗人的玩意儿出现在沈府,传出去可不是件小事。”
沈植刚刚还稍有些软化的神情瞬间又变得肃冷起来,让花姨娘看得一阵焦心。
虽然沈庭则被毒虫咬了一事也挺严重的,但花姨娘心里一直觉得是沈庭则又偷偷养着的,加上被毒虫咬了之后也看过了郎中,身子不会出什么事情,当下只想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把账都算到沈碧月的头上。
身子没事了,那手被扭断这件事的问题就大了,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甘苓一定会过来,还想在她来之前先把沈植给劝好了,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话里话外还都揪着毒虫的事情不放,让她心里真是恨得牙痒痒。
说什么腥味,怎么其他人都没闻到,就她闻到了,难不成生得一副狗鼻子?
“那些毒虫都是哪里来的?”沈植果然开始追究起毒虫这件事来了
“回老爷,二少爷的屋子里查不到有什么痕迹,只看到一口箱子。”
“箱子?拿上来看看。”
两只手臂合围那么大的箱子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箱面上的花纹与角落处刻着的图纹,让沈植看得瞬间变了脸色。
“这不是月姐儿的箱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花姨娘揪住这个字眼,立马就惊道:“大姑娘?这个箱子是大姑娘的?虫子不会都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吧?”
甘苓也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就从沈庭则的房间里翻出沈碧月的箱子来了?这件事情难道真的跟她有关系?
沈植的面色难看得很,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立马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等花姨娘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院子。
“老爷,老爷!”花姨娘喊着两声就不喊了,回身去了沈庭则的床边守着。
沈植应该去了沈碧月那儿,她也喊不回来,静静等着就是。
甘苓也跟了过去。
泊云居很安静,仿佛一个人都不在。
沈植进去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刚刚从闹腾的芳菲苑过来,前院还有几个丫鬟在打扫,见到他纷纷行礼。
“姑娘呢?怎么样了?”
“回老爷,在屋里呢,墨笙姑子和菱花姑子守着她,行春姑子也在,只是大姑娘到现在还没醒。”
他不再问了,直接过去看。
外面一片寂静,里面也同样一片寂静。
墨笙和菱花就站在床边守着,行春则站得离她们远一些,比起墨笙与菱花脸上明显的担忧之色,行春要显得更为冷淡一些。
一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三人连忙行礼。
“姑娘怎么样了?”
“回老爷,已经请府医看过了,大姑娘撞到了头,有轻微的不适,所以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嫡出血脉可以请府医看病,庶出子女与一众姨娘就没这个福气了,本来依着沈碧月在沈府受冷落的程度也请不到府医来看,但这几日奉国公对她的维护,众人都看在眼里。
见风转舵是他们的强项,背后有个那么强悍的靠山,这样的主子还是先捧着的好,否则哪天等她出头了,他们就要倒霉了。
沈植问道:“我问你们,昨日送来姑娘院里的箱子呢?”
“老爷说的可是奉国公派人送来的那个?”菱花偷眼看沈植的面色有些难看,不由得斟酌着回话,生怕哪个字眼没说好,就惹到了这位大佛。
“就是那个。”
“箱子都放在大姑娘的库房里头,只是……”菱花犹豫了一下,“昨日丢了。”
沈植面色更难看了,“丢了?什么意思?”
“奉国公爷送的是箱里箱,就是在大的箱子里头又套了好多个小箱子,奉国公爷送给大姑娘的东西就放在那个最小的箱子里头,昨日大姑娘去库房里看箱子的时候,发现小箱子不见了,本来要去找夫人,结果在路上遇到了二少爷,二少爷过来劈头盖脸地就骂了大姑娘一通,最后还把大姑娘推到了假山石上,磕了头……”菱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越说越气愤,但她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毕竟沈庭则也是个主子,她只不过是一个丫鬟。
“老爷,看来这件事有点蹊跷。”说话的是跟着赶来的甘苓,她刚才也听见了菱花说的话。
沈植没说话,只是难看的脸色泄露了他现在的心思。
先是沈庭则院里闹了毒虫,又和沈碧月闹了矛盾,一个手腕被扭断,一个头被磕到昏迷不醒,然后是沈碧月院里的东西被偷,结果那个东西出现在沈庭则的房里,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他忽然有点乱了。
这些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不能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不然等待他的又是一顿臭骂。
“夫人,你现在立马传令下去,封了府里众人的嘴,不要让消息传出去,否则家规伺候。”
“妾知道了。”甘苓看了秋实一眼,秋实明白,转身出去了。
女人的心思到底是比较敏感的,甘苓转头问菱花,“箱子是怎么不见的?你们没有查查吗?”
“回夫人,查是没有查,但怎么丢的,大概知道了。”菱花看了眼墨笙,就将事情都如实描述了一遍。
甘苓皱眉,看向了行春,行春点头道:“夫人,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老爷吩咐婢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姑娘,当时正好在学织法,婢子就跟着她们去了库房。”
“你就是大姑娘带回来的那个丫鬟?连主子的东西都看不好,要你这样的丫鬟有什么用!”甘苓冷冷地看着墨笙。
“菱花!”这时从床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姑娘!姑娘醒了。”
沈碧月被菱花搀扶着坐了起来,头上的伤口被白色的纱布包裹得厚厚的,显得一张脸更小了,面色也趋近于惨白,一双漆黑的双眼像铜铃儿一般镶嵌其上,里头是一片平静,无悲无喜,看起来慑人得很。
“父亲,夫人。”她挣扎着要下床,被甘苓阻止了。
“你身子还没好,就不用非要行礼了。”
可是她摇头,坚持下了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女儿想求父亲做主。”
沈植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主?”
想起昨日公然顶撞他的人现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沈植的心里仍旧没有半点波动,一是他和沈碧月的父女之情不深,且这个女儿害他没面子。
二来是现在发生的所有烦心事都有她一份,让他不得不猜测,这是不是上天派来给他的讨债女。
“二哥哥无缘无故冤枉女儿,头上的这个伤,女儿可以不计较,权当是个意外,但被人冤枉这一事,女儿不认,要二哥哥赔礼道歉。”沈碧月的表情很认真,很坚定,并没有之前的那些唯唯诺诺,这让沈植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说他伤了你,但是你也伤了他的手,这笔账你说要怎么算?”
“父亲,我不知道二哥哥的手是怎么伤的,不能因为他和我起争执时伤了手,就说是女儿的错。”沈碧月说着伸出手来。
“父亲,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非这样,在沈家庄子的时候就不会因为轻荷嬷嬷离开了几日,就被下人那般欺负,而二哥哥年轻,身子强健有力,现在父亲要说是我的这双手,扭断了二哥哥的两只手腕子?”
摊在沈植面前的那双手纤细,瘦弱,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其中一只手腕子上还有淡淡的青色。
“你手腕上那个痕迹,是怎么回事?”沈植皱眉问道。
她蓦然惊醒般缩回手,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在沈家庄子的时候,被下人给……无意中弄断的,因为后来太晚医治,才留下痕迹。”
竟然被下人给欺负成这样,沈植心里突然觉得很愤怒,愤怒这个女儿的不争气,明明就是沈家的长房嫡女,还被下人们给骑到头上可劲儿地欺负,欺负过了也就罢了,偏偏还给传了出去,搞得沈家那么狼狈。
当年甘老夫人说得没有错,这个女儿就是个祸害。
静了静,沈碧月再次开口质问道:“敢问父亲,二哥哥可有说是女儿亲自弄断他的手?”
又是这么一种咄咄逼人的口气,沈植的面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他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道:“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正因为您是我的父亲,才不应该放任女儿被人冤枉的,不是吗?”沈碧月紧紧抿着唇,眼眶微红,“我说我没有害二哥哥,您不信,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您相信二哥哥所说,却不信女儿的,难道就因为女儿昨日顶撞了您,让您失了面子,所以迁怒于女儿吗?如果母亲在世,她绝对不会让我受这个委屈!”
一字一句都是由心而发的指控,指责他冷漠无情,指责他私心偏袒,自私自利,甚至还提到了孟茹,沈家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在沈家的大房是个禁忌。
沈植面色涨得通红,不由得大怒,挥手就是一巴掌。
“姑娘!”菱花不由得惊呼。
没听到预料中的巴掌声,只有大力挥空的模糊声响。
见沈碧月软软跌坐在地上,一副将晕要晕的模样,沈植站的笔直,一双手僵硬在半空中。
空气中一股莫名的尴尬弥漫开来。
看过那么多人扇巴掌,头一次见到这么气势汹汹又没打到人的,怎么能不尴尬。
“姑娘,你没事吧。”墨笙上前扶起她。
她虚弱地扶着头,虚弱地说话,“没事,就是头晕,可能是被气到了吧。”
说完又补了一句,“被二哥哥给气的。”
沈植一张脸由红直接转为黑沉沉,犹如乌云盖面,这到底是谁在气谁!
“夫君,月姐儿还小,说得都是些无心话,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她现在跟泽哥儿一样,身上还带着伤呢,最好卧床休息。”
沈植冷笑,“卧床休息?我看这丫头好得很。”
沈碧月这时突然道:“父亲非要把错往女儿头上推,女儿也无能为力,只是还有一件事,也需要父亲做主,昨日外祖父派人送来的箱子不见了,里头的东西极为贵重,是外祖父亲自挑选的,我查遍院里的人,都没有偷盗的嫌疑,不过有个丫鬟说,昨天早上我与行春姑子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院子,我怀疑是有人潜进了沈家,事关沈孟两家,还望父亲早日替女儿寻回箱子。”
箱子二字一出,沈植和甘苓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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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有一些小错误,你们都没提醒我,我也不知道有错嘤嘤,幸好及时发现,刚刚已经改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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