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明白人。”裴锦瑶沉声道：“我小裴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您周全。”
冯嘉感动极了，眼里泛着泪光，唤一声：“小裴……”
“你我兄弟一场，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裴锦瑶四下望望，“冯大哥，您身边有小人。”
“不是小人是内鬼。这次……是我大意了。”冯嘉神情肃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是如何将安道姑偷出去又没有被人发现的呢？”
裴锦瑶抻直腰杆，端起高人的架势，“我是神机司唯一神机使。这点子小事哪能难倒我。至于我是如何做到的……不是我跟您藏私，而是……”
冯嘉想都没想，冲口而出，“会夭折？”
“对！会夭折。”裴锦瑶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冯嘉，“不过，冯大哥想知道，我就跟您稍稍透露一点。”
冯嘉摆手想要拒绝，裴锦瑶已经开始说了，“简言之就是用纸人替代安道姑。”
就……没了？还真是“简言之”啊？
两人进到刑房，冯嘉指着地上的“死人”对裴锦瑶说道：“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
“是中毒没错了。”裴锦瑶围着纸人转了两圈，惋惜道：“可怜我的小纸人就这么去了。”
冯嘉赶忙安慰，“裴神机使节哀。”
“没事，我撑得住。”裴锦瑶吸吸鼻子，哀戚道：“小纸人帮冯大哥度过此劫，也算是死得其所。只不过，您身边内鬼未除，此事不宜张扬。”
冯嘉缓缓颔首，“此人藏的极深，想把他揪出来得费些功夫。”
“若是冯大哥信得过我，这事儿我帮您办。”裴锦瑶胸有成竹，“管保不耽误您用午饭。”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也知道，敬妃娘娘那边还有好多事等我去办，我还得伺候陛下起居。刑房这边也不太平，真是……把我弄得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冯嘉叹息着说道：“幸亏有裴神机使帮衬。”
“冯大哥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兄弟不分彼此。”裴锦瑶将地上的纸人摆在显眼的位置，对冯嘉道：“劳烦您将手底下人都叫进来。”
冯嘉答应一声，不大会儿功夫，二三十个小黄门规规矩矩站在裴锦瑶面前。
裴锦瑶目光淡淡在小黄门脸上扫过，轻声问冯嘉，“都在这里了？”
冯嘉仔细看看，点着头道：“都在这儿了。”
这些小黄门大多十七八岁，也有几个十四五的。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机灵人。裴锦瑶的视线停在一个眼角有淤青的小黄门脸上，“那是谁？”
“小曾。”冯嘉颦了颦眉，“他是给安道姑送饭的。我方才命人把他带下去好生审问。”
裴锦瑶嗯了声，“审的不错。”清清喉咙，扬声道：“叫你们来，是为了查明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害了安道姑性命。”抬手指向地上纸人，“陛下都没治罪就有人等不及了？胆子真不小啊！”
一众小黄门面面相觑。
地上那个是安道姑吗？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呐。
“这事是谁做的，只要承认了，我绝不会为难他。”裴锦瑶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若是现在不说……你们都得跟着受罪。”
有人开始悄声议论，“谁干的，谁干的？”
“赶快认了得了。”
“就是，裴神机使不是好惹的！待会儿不定怎么炮制咱们呢。”
很多人的目光集中到小曾那里。小曾轻抚眼角，委屈的扁扁嘴，小声咕哝，“你们都看我干嘛，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但愿裴神机使能还我清白。”
冯嘉在一旁暗暗担心。他还以为小裴有什么杀手锏，没想到就是不疼不痒的问一问，说几句狠话吓唬吓唬。唉，小裴终归嫩了点。看来这事儿还得靠他自己查。算了，等小裴走了，他再使人去这些小黄门居处搜搜。他原本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看来不闹是不行了。
“好啊，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冯大哥手下都是硬茬子。”裴锦瑶目露赞赏，“既然没人肯认。那就……”从袖袋里掏出一沓符纸，眉眼弯弯，笑眯眯的说道：“这两天我弄了点新玩意儿。”单手抽出一张符纸拿在手中来回挥动，“你们瞪大眼睛瞧瞧这张不说真话就会肠穿肚烂的符。”紧跟着又抽出一张，“这张能让人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哦，对了，也不是各个都流脓，只有做过亏心事，例如栽赃陷害，背信弃义什么的。还有这张……”
冯嘉听得心潮澎湃。
裴神机使不愧是裴神机使，竟然有这么多好宝贝！
“这张最好玩，只要中了这张符就会直接堕入无间地狱。想必你们都知道我跟黑爷白爷有交情，没错，这张符是黑爷白爷送我的。”裴锦瑶指尖捏着三张符纸抖了抖，“单凭我一张嘴，你们未必相信。没关系，真金不怕洪炉火。谁要是不信，就试试看。若是我的符不灵，我小裴给你们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霎时间，刑房里落针可闻。
他们相信还不行吗？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裴神机使当奴婢啊。小黄门纷纷面露难色，眼帘颤颤偷偷向冯嘉看去。
冯嘉面沉似水，目光缓缓在小黄门脸上掠过，稍显尖细的嗓音慢条斯理说道：“裴神机使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我晓得做下这等腌臜事的人也是逼于无奈。然则，给安道姑下毒是无奈，连累弟兄们受罚就是心坏。现在承认的话，我看在裴神机使的面子上，给他留条全尸。”
裴锦瑶接道：“不承认也没关系，大不了死前遭罪，死后也遭罪。到了下边，自有黑爷白爷帮忙收拾你们。”
冯嘉斟了杯茶递给裴锦瑶，“小裴，喝点水润润嗓儿。”
裴锦瑶接过，道声谢小口抿着喝。
片刻静默过后，小黄门纷纷开口求饶，“裴神机使，不是小的。”
“小的也没做过。”
“是爷们就麻溜儿认了。”
“不是我，你看我干嘛！”
刑房里鼓噪起来。
裴锦瑶置若罔闻，冯嘉也没事人似的掏出白帕子折着玩。灵活的手指摆弄一会儿，折出朵月季花。裴锦瑶探头望望，由衷赞道：“冯大哥手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