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神机使太客气了。”岳庆笑容灿烂,“七十二道观的道人得知我们此行能够见到裴神机使都很高兴。”
裴锦瑶直视前方,淡然道:“同行抬爱,小裴受之有愧。”
“裴神机使太谦虚了。”岳庆这一句话说的极为艰难。云海月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步子时大时小,遮挡他的视线。
裴锦瑶冷冷回道:“岳道长话太多了。”
众目睽睽之下裴三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的吗?岳庆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僵住。
“鹿璟真人定是想要耳根清净才没跟你一起闭关吧?”裴锦瑶偏过头来朝岳庆挑了挑眉。哼,一个两个以为她个矮好欺负,话里话外给她设陷阱挖大坑。真当她听不出来呢?
她宁可撕破脸也不会遂了他们的心。反正这层脸皮迟早都会撕破。早撕晚撕没什么区别。
小密探暗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裴神机使是个明白人。与其虚与委蛇倒不如桥归桥路归路省得搅在一块又难受又糟心。就算裴神机使闹腾大了也不怕。有他们东厂在前头顶着,姓郑的和姓岳的不敢造次。
岳庆敛去唇畔笑意,眸光中涌动着丝丝凌厉,语调却又悲痛的令闻者心酸,“我自幼对南宫老先生敬仰有加。今日能与裴神机使相见,与我而言如同见到南宫老先生一般。却不曾料想,裴神机使屡次出口伤人。由此可见,裴神机使对七十二道观的道人的确是怀有不屑与轻视的。您……真是伤透了我们的心呐。”
闻听此言,裴锦瑶停下脚步,目光定定望了岳庆片刻,启唇道:“你说我对七十二道观的道人怀有不屑与轻视,我倒是想问问岳道长,你一个人就能代表七十二道观的所有道人?你若说我对你怀有不屑与轻视……的确如此。我小裴向来嫉恶如仇,遇到不平事就爱管一管。遇到不安分的人也爱管一管。”她昂着下巴,缓缓迈步走向岳庆,“你一把年纪,土埋大半截儿,可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根彻头彻尾的搅屎棍子。你无非是借着师父的名儿给我设套挖坑。怕且你没进京城,不知道我小裴是硬茬儿。除非我心甘情愿,否则谁都别想让我跳坑跳陷阱。”
她在岳庆面前站定,黑亮的眼中满满都是对岳庆的威吓与震慑,“岳庆,你怕是在山里呆的久,没见识过世间险恶。跟我比,你还太嫩!”
她竟然说他太嫩?
岳庆喉头滚动,呑了呑口水。
云海月扶额。好了。裴神机使彻底把岳庆得罪了。
得罪一个岳庆是小,将那些与昊天宫交好的小道观一并得罪是大。原本他还想多多游说。如此一来,可以省些力气嗑瓜子了。
万家水厚实的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明明裴三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气势却丝毫不输岳庆,一看就知这是个难缠的主儿。而且,她真的不糊涂。甚至可以说是精明过了头。
岳庆刚撩起一条腿,她就知道他要往哪儿尿。万家水同情岳庆的同时,又觉得裴三心眼比筛子还多。难怪她能当得了神机使。
像她这样的小孩儿,可着七十二道观也找不出第二个。
郑火抿唇睨了又羞又恼的岳庆一眼。暗恨他不该操之过急。若是等到裴三对他们放下戒心时,再把她架到火上烤,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现在倒好,裴三明明白白摆出不待见岳庆的姿态。但她又不上岳庆的当,把他跟七十二道观分割的清清楚楚。不明内情的说不定会以为岳庆入不了裴神机使的眼。
不管怎样,岳庆有这样的名声对昊天宫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裴神机使不光变脸变得快,还多疑多心。”岳庆垂下眼帘睇着裴锦瑶,“我岳庆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想过害裴神机使。”
裴锦瑶似笑非笑,“岳道长敢不敢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身首异处?”
这是相当狠毒的誓言。万家水替岳庆捏了一把汗,“岳道长……”他轻声唤道。牛铃似的大眼像是会说话。被人识穿了扭脸走人多好。等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再跟裴三服个软说点拜年话不就行了。何必跟裴三硬犟。他在边上看了半天,品出点滋味儿。裴三软硬不吃,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像现在她认定岳庆心怀不轨,谁说都没用。
仔细想想裴三也不容易。她要是少长几个心眼说不定会被人啃的渣都不剩。
挺好看的小姑娘,寻摸个好婆家嫁了多好。何必遭这份儿罪。万家水暗暗摇头。其实老岳何必费心费力的坑裴三,给她找个俏郎君不就结了。转念又想,裴三跟他们江湖中人不同。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婚事是长辈做主。
不行,这条路行不通。
万家水的思绪一下子飞出老远,目光放空,余下的话当然都没能说出口。
岳庆一张脸黑成锅底。他还以为老万好心给他打圆场呢。喊完一嗓子没下文了不说,不知道他想什么事想出神了。
也罢,全当老万是个摆设。
“裴神机使好生霸道。”岳庆冷笑道:“我既不是裴神机使下属,也不是裴神机使下人。为何要听从裴神机使的命令?”
裴锦瑶倨傲的睨着岳庆,“因为你不敢。”
“裴神机使血口喷人。”岳庆尖细的嗓音仿佛是一根刺入耳鼓的长针。不光耳朵难受,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裴锦瑶微微颦眉继而轻笑道:“岳道长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兴味的目光在他三人脸上转了转,竖起三根手指,“我若是冤枉岳道长就让我永堕畜生道。”
裴三够狠!人群中的任东阳瞳仁儿骤然一缩。裴三够狠!
岳庆黑成锅底的脸转瞬红了起来。万家水惊讶的目光瞟向郑火。他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裴神机要发誓?
郑火定定心神,咧嘴笑了,“虽然七十二道观与神机司没有往来,但天下道人是一家。裴神机使大可不必这般咄咄逼人。您不相信岳道长,也不相信我跟万道长。也许……我们不该来。大过年的弄得裴神机使赌咒发誓。实在是……吾心难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