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病得不轻。”老文挨着小密探坐下，掏出纤尘不染的白帕子印印额角，“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着，将目光投向裴锦瑶，“您打算怎么着啊？”
“不如就趁皇帝老儿得病……”山鼠精咧嘴坏笑，雪白的牙齿泛着寒光，“把他收拾了！”
老文捏着帕子的手顿住，定定望着山鼠精吐口浊气，“小耗子，你不能管死不管埋。收拾完之后呢？”
“之后？”山鼠精挺起胸膛，“之后大夏就是我们裴神机使说了算！”
裴锦瑶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裴神机使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呀？老文和小密探对视一眼齐齐垂下头。
“到时候就有取之不尽的烤羊腿。”山鼠精越说越起劲，“裴神机使想养多少妖精就养多少妖精！冬天猎邪祟，夏天捉水鬼！想想都美！”
美个屁啊！有这么当皇帝的吗？
老文睖了山鼠精一眼，缓缓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裴锦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小耗子是个人才呀！”
山鼠精赧然，“多谢您夸奖。”
小耗子根本就不是人，怎么能算是人才？那……是什么呢？妖才？精才？妖精才？小密探挠挠后脑勺。算了，裴神机使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夜色渐浓，崇贤殿却是灯火通明。
一众太医聚在偏殿窃窃私语。
“陛下心血缺损，脾胃失和，用药宜温不宜燥。”
“是了。孙太医言之有理。”
“陛下多梦眠浅，调理多时都不见好转。旧病未愈引发新症……”
几个老太医异口同声，“实在是棘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来吧。”
话音落下，偏殿里静了下来。
都是大夫，都给皇帝陛下把过脉。到底能不能调理好也都心里有数。
冯嘉亲自捧着点心走进殿中。托盘刚放到桌上，池太医就捏了块带骨鲍螺，笑眯眯的对冯嘉说道：“裴府的厨子尤其擅长做这个。”
冯嘉回以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您尝尝刚沏的蒙顶，配着带骨鲍螺吃最是清香。”
太医们围拢过来，吃点心的吃点心，喝茶的喝茶。
一个带骨鲍螺落肚，池太医意犹未尽的用帕子擦拭嘴角，视线透过敞开的高门看向寝殿。
“二皇子还在那儿守着？”
冯嘉应了声是。陛下病了，二皇子入宫侍疾。原本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二皇子的态度令冯嘉觉得不舒坦。
不是二皇子伺候的不尽心，他也没有苛责宫人，更没有自恃身份骄横无礼。
而是……他谦恭孝义，和善温良的过分。
在宫里这么多年，他什么人没见过。二皇子是想趁陛下病着邀买人心。冯嘉想起二皇子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在心里闷哼一声。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去东华门逛游。在拱卫司当差才几天呐，就惦记上东厂的地方了？！
对了，他还去神机司门外转了转。
自己的地盘沾上生人味儿，小裴能高兴就怪了。
呵呵！且看小裴怎么治他！
寝殿中，二皇子坐在床边的锦杌上，眉头深锁，眸中满是担忧紧盯着仪风帝。
小黄门趋步到在二皇子身边，轻声说道：“殿下，要不您去榻上眯一会儿。待会儿陛下醒了，奴婢唤您。”
二皇子摇摇手，“不必了。”抬眼在寝殿中扫视一圈，“冯寺人去哪儿了？”
小黄门垂首回道：“冯寺人去给太医们张罗茶点。”
这种事吩咐一声就妥了，哪用得着冯嘉亲自去办？他是不是去向太医打听父亲的病情？
真是只老狐狸！二皇子眉头一松，弯唇笑了，“亏得有冯寺人帮忙打点。”
小黄门惊讶于二皇子的宽厚，愣了愣，缓步退至一旁站定。
……
晨光熹微。
胡成宗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手腕一抖将长刀抛给洪副将，“京城的消息还没送来？”
洪副将稳稳接住长刀，拧起眉头，“没有。”
韩家会不会弃车保帅？胡成宗仰头望向天际，重重吐了口浊气。正思量着要不要再送信去京城，小校快步跑到胡成宗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回禀将军，燕、燕督主……”
胡成宗竖起眉眼，“燕督主来辽东了？”
小校点头，“就、就在门外。”
什么？人都来了他才知道？东厂督主的确有几分过人之处。胡成宗单手扶腰，吩咐洪副将，“把燕督主迎到前厅，上茶上点心。”
他得换身待客的衣裳。
燕凰玉用裴锦瑶给他的薄毯一路飞到辽东，如此才躲过胡成宗的耳目。
难怪阿发怎么飞都飞不够。出来办差有张毯子真带劲，比在京城飞有意思多了。白英意犹未尽的抿嘴偷笑。
燕凰玉瞥了白英一眼，轻咳几声以示警醒。
白英赶忙板起脸做出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们东厂恶的很呢！
洪副将端着点心进来，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白英。
这个东厂探子不如伺候裴神机使的那个小领班白净。不过……这个一看武功就不赖。是个能打的主儿。
洪副将腹诽着放下点心，给燕凰玉倒了杯热茶，“燕督主请吃茶。将军稍后就到。”
燕凰玉略一颔首，白英将杯子里的茶水分出一点仰脖喝了。伸手揪了一角点心嚼吧嚼吧咽了。稍待片刻朝燕凰玉点点头。
至于吗？他还能给燕督主下毒？洪副将唇角坠了坠。准是惹了不少仇家才会这般谨慎。
燕凰玉端起茶盏闻了闻便放下。
没毒也不喝？嫌弃他们的茶不好？这家伙比裴神机使毛病还多。洪副将朝门外望了望。将军怎么还不来？东厂阉人的阴气重，他顶不住啊。
洪副将望眼欲穿，终于把胡成宗盼了来。
胡成宗笑容满面跨过门槛，视线在茶点上掠过，抱拳拱手，“燕督主，久仰久仰。”
燕凰玉站起身，“胡将军，失敬失敬。”
胡成宗撩袍在上座坐了。洪副将赶紧给他斟茶。
“清早喜鹊喳喳叫，我就说这是个好意头。”胡成宗端茶抿了一口，“燕督屈尊到此定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燕凰玉浅笑称是，眼风一扫瞟向洪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