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老师,你看,那边又在拍戏了。
她在这个山背后的小村子做了半个月的乡村教师。孩子们都把她当神仙一样看待。这些孩子不需要赶什么学习进度,所以拍戏的剧组一辆辆车开上山来的时候,孩子们对学习的积极性就减淡了许多。
本来她是孩子们来上学的第一动力。
现在看人家拍戏变成了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事情。
她在黑板上写生字,孩子们的眼神齐刷刷的看着窗外。
最后她只有妥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结伴跑出去了,她也趴在窗台上远远地观望。
原生态,美丽的梯田。晚饭时候,夕阳,红霞,袅袅升起的炊烟。比起城市里的钢筋混凝土,一切美好的不像真的。
她也不是真的。她把自己扔在这里,瞒着爸妈说是学校的实践活动。山上没有信号,隔一个礼拜她会搭村长的拖拉机下山去,买点儿简单的日用品,顺便用手机给家里报个平安。掩耳盗铃,闭目塞听。
山中岁月浅,世上千年远。遗忘是最治愈的灵药。
她看见昨天撞破她宝地的那个人。一个人拿着座椅,水壶,背着一个包。安置好以后,手里拿着的估计是剧本吧。安静的坐在一旁,低头专心的研读。神色平静,看不到丝毫颓唐。好像昨晚靠在月色下安静疗伤的并不是这个人一般。也有女演员过去搭讪。不热络也不冷淡,最后还是剩下他一个人。这个人有种低调的吸引力,自有一种风骨。
饰演的应该不是什么关键的角色,一上午,他只是坐着。中午剧组发盒饭,他一个人走到梯田顶上,坐下,盒饭摆在一旁,并不打开。
她一面给孩子们分饭,一面叮嘱这个那个不要争吵打闹。孩子们围在她旁边,吱吱格格的讲述都看到了什么,怎么把人吊的高高的又放下去。
老师,我看见他们的饭里有肉。
对,老师,他们有肉。
我也想吃肉。
孩子们其他方面的问题,她都能尽力解决。不过这个,她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学校经费不足,拨款迟迟不到位。她在这里充实的每一天,每当这时候她最有无力感的。她心里的苦痛,对比这些连肉都吃不上的纯真的孩子脸上的眼泪,又算得了什么?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
好在孩子们并不执着,他们已经习惯了。所以又拿着馒头,端着菜汤跑开了。一回头,本来坐在梯田边上的人竟在身后,手里拿着两个盒饭。
我知道,太少了。不过,总比浪费了强。
这个大男孩儿,脸上挂着羞涩。上了妆眉眼更精致,睫毛那么长。
他手脚不知道往哪放,手里的两个盒饭让他比她更不知所措。
她赶紧接过来。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人前她总是冷淡的。
他很开心似的,蹲下来任由我那些好奇的山里娃用脏脏的小手摆弄他整洁的戏服。他眼神亮亮的看着孩子们。耐心的回答他们叽里呱啦的问题。
十几个孩子,两个餐盒,竟然每人分到一块儿肉。孩子们不挤不抢,咽着口水举着饭盒等着她分那一块儿肉,分到了就高兴地大笑大跳。
楼(肉)哥哥,楼哥哥!
不知道是哪个先起了头,竟给这么帅气的明日之星起了这么一个诨名。方言里r和l不分,孩子们的肉哥哥,就变成了漏哥哥。
他被孩子们簇拥着,几乎要摔倒。抬眼向她看过来。她也几乎就要被他脸上阳光灿烂的笑意感染。只是看着他的脸,想到肖似的另一张面庞,多了一副眼镜,多了些沉默,她勉强的想对他展示一下笑意,却不得不在下一秒转过身去。
心脏疼,用拳头压着胸口,咬着牙,她告诉自己,要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