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一厢情愿
还有一天路程就要到达风雨林,白凤隐却因为胎动过于频繁不得不提出暂时休息一晚,次日再赶路。容定尘本有些不情愿,看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像是在说谎,这才勉强答应。
风雨林气候多变,似乎也影响了附近区域,这一晚风声紧俏,小雨微寒。
白凤隐本以为会像平常一样,稍作休息胎动就会有所好转。然而她裹着薄毯从傍晚躺到深夜,胎动带来的腹痛越来越强烈,丝毫没有好转迹象。
那种来自身体内部的阵阵疼痛,远比皮肉伤更加折磨人。白凤隐不愿被傅温娘看到自己虚弱一面,始终咬着牙不吭声佯装熟睡,一动都不敢动,额上豆大的汗珠就没干过。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时间流逝的如同爬行一般缓慢。大概是到子时左右,白凤隐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先是脸颊,而后是额头。
她不太确定是容定尘。
记忆里他的手掌总是温暖干燥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凉?不过那种冰凉的感觉很舒服,就好像一道甘泉流淌进炎热火山中。
一声轻轻的倒吸凉气声后,传来的却还是容定尘的声音,清澈,低沉,带着若有若无的担心。
“你在发热,身子烫得很。”
白凤隐有些恍惚。
她在发热,所以才会觉得他的手掌很凉吧?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手掌凉,还是她的心更凉。
病中,理智总是轻而易举被攻陷。身子难受心更难受的白凤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自然更记不住此时应该伪装成让人憎恨的妖女。
下意识摸索到他的手掌,白凤隐呢喃一声转身,面对他时仍迷迷糊糊闭着眼。容定尘有些意外,愣怔间忘记抽回手掌。
只这片刻停顿,他的手再想抽出就不容易了。
白凤隐抱住他的半只手臂,滚烫脸颊紧紧贴在他手上,那种凉爽感觉让她无意中露出惬意满足神情。淡淡的笑,没有任何欲求的孩子般神情,倒映在容定尘眼中如若一幅景致的美人画卷。
天很黑,风声呼号,她裹着薄毯浑身滚热却簌簌发抖,与安宁笑容格格不入。
容定尘失了会儿神,而后摇摇头,用力把手掌抽出。
“我去弄些水来。”
白凤隐仍在浑浑噩噩之中,意识里知道是容定尘在对她说话,知道他又要走开,却丝毫记不得自己身处的处境。
他要走了……
这一走,是不是又会忘了她,又会成为陌路人?
是不是下一次面对面是,他还会面无表情问她,你是谁?
胎动带来的腹痛突然不那么明显了……她心口上那道伤,疼起来足以要了她的命,相较之下腹痛又算得了什么?
“凤隐?凤隐……来,睁开眼睛,不要再睡了……”
呼唤声又一次响起,焦急,担忧,以及……令人心碎的温柔。
在朦胧双眼彻底睁开前,白凤隐凭着直觉张开手臂,死死抱住面前的人。
不想让他再离开。
哪怕一刻也好,做她的支撑,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说你啊,清醒时也能这么主动该多好,小侄子也不至于那么辛苦了。女人嘛,本来就该我见犹怜才对。”
不同于容定尘嗓音带着几分叹息,同样显得有些凉的手指抚摸着白凤隐额头,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柔。
白凤隐瞬间清醒,愕然抬头。
容萧寂的笑容从没有过变化,哪怕是在最无情寒冷的夜里,依旧有他独一无二的光芒与温暖。
“萧季……你怎么在这里?”白凤隐用力捏了捏他脸皮。
容萧寂躲开,揉着被捏疼的脸,笑容不改:“清醒了?那就好。来来来,起来喝水。再不给你降降温,恐怕你要把前面那片树林都给烧着了。”
白凤隐小心翼翼捧着肚子坐起,从他手中接过一袋清水,仰头喝了几口。
水很凉,恰到好处地降低了口舌干燥和身上的炽热。
“……等下。”一口气喝到浑身舒爽,白凤隐这才意识到问题,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容萧寂,“回答我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容萧寂笑得更加灿烂:“因为想你了嘛!”
白凤隐二话不说,抓起薄毯抽了过去。
按照计划,为了防止容定尘怀疑,这趟凶山之旅将由她独自完成,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同行。早在长芸郡时,她就特地嘱咐过裴少卿务必看守好容萧寂,因为他是所有人中最执拗也是最“不听话”的一个,我行我素之风比起白凤隐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容萧寂还是跑来了。
白凤隐扭头一看,不远处傅温娘正虎视眈眈看着她,手里的薄毯就快绞成一团;容定尘不知去向,而且也无法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身为皇帝的容萧寂。
回头叹口气,白凤隐虚弱道:“赶紧回去。进了风雨林我可没精力保护你。”
“不回。”容萧寂摇头。
“别闹别闹,我真没精力管你。肚皮里这小家伙快折腾死我了。”
“所以更不能回。”
“你不回去,难道要我一路保护你?瞧你这一身伤都还没好,再有点什么事情,岂不是拖我后腿?”
容萧寂蹲在白凤隐面前,像是一条没了主人的小狗一样,哀怨又可怜:“回不去啊!我迷路了……”
白凤隐翻翻白眼,扯起薄毯再次抽过去。
其实她看到容萧寂出现在面前时,就已经对赶他离开不报几分希望了。容萧寂是个看似和蔼容易亲近,实际上比谁都执拗的人,就连她这惹祸精都自愧弗如。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身为皇家子嗣却能在外逍遥这么多年。
按照容萧寂所说,起初尾随在后面暗中保护白凤隐的不只是他一个,还有沈珏和蒹葭、舟不渡。不过没走多远的时候,那三个人就被敏锐的容定尘发现,趁白凤隐不注意时跑去警告,因此沈珏等不得不在半途止步,放弃跟踪。
唯独没有被发现的,是当晚恰好跑出去闲逛的容萧寂。
舟不渡和蒹葭等人太过担心身怀六甲的白凤隐,容萧寂便仔细询问过舟不渡各种孕妇紧急情况的处理方法,而后独自一人背着干粮、水袋,远远跟在白凤隐等人后面一路追来。
这番辛苦,他只字不提,白凤隐却能真切地从他消瘦面颊和手臂一块块擦伤中感受到。
为她,他甘愿咽下最不喜欢吃的东西。
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