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太后这个嫡母,貌似也没有太多情分,只不过皇帝素来重视礼法,太后逝去后,按理说,皇帝只需要素服二十七日,以日代年即可,但皇帝却守百日热孝。
也就是三个多月不近女色、不沾荤腥,听歌看舞自然也是不成的,甚至绫罗绸缎都不能上身。
一时间,前朝后宫俱称赞皇帝纯孝。
但在卫嘉树看来,这纯属作秀!
人家诠嫔才是真心孝顺太后,甚至还要给太后守孝三年呢。
就在天泽二十三年的春天,皇帝还过着和尚般的日子,东宫却闹出了一桩丑闻!
太子的爱妾裴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太后去世不满三个月,太子的侍妾便有孕两月!!
这明摆着是热孝之内搞出的人命!!
要知道,作为太后的嫡孙,太子应该为太后守孝一年才是!
可太子竟连百日热孝都没守!
太后尸骨未寒,太子竟还要心思与侍妾亲热!
得知这个消息后,皇帝宣承熠大怒:“朕本来还想再等等的,没想到这个孽障——母后在世的时候,何等疼爱他,他就是这样回报太后的?!”
卫嘉树暗自心惊,皇帝……这莫不是要废储?!
于太后热孝期间,与侍妾苟合,的确是一桩大过。
唉,太子也太作了!
明明已经储位不稳,这个时候,他只要谨慎低调,别被挑出过错来,哪怕皇帝也不能无端端废了他。毕竟太子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啊。
东宫的丑事,皇帝没有替太子遮掩,因此朝堂上弹劾储君的奏折纷至沓来,有人认为这等忤逆不孝之人如何堪为储君,因此请求皇帝废黜太子。
自然了,朝堂上还有许多守旧派,坚持力挺太子,只不过太子热孝失节,实在没得洗,哪怕不赞成废黜的守旧派也认为太子应该小惩大诫。
朝堂上两派争得脸红脖子粗,而皇帝陛下却稳坐钓鱼台,他只下旨禁卫军围困东宫,已然是表达出对太子的严重不满了。
值此之际,东宫这位有孕的崔奉仪悬梁自裁、一尸两命,而且崔氏还留下血书,说是自己耐不住寂寞,是她勾引了太子。
听到这个消息,卫嘉树只觉得恶心到了骨子里。
崔氏怀着身孕,皇帝看在她腹中孙辈的份儿上,怎么都不至于要了她的命,起码生产之前,不会取她性命。
人都有求生欲,崔氏明明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她怎么会寻死!
说到底,还不是“被自裁”的!
能够逼迫崔氏自尽的,除了太子,不会有旁人!
崔氏一纸血书,给了前朝守旧派为太子辩驳的借口,储位是国之根本,不可轻言废立。守旧派的儒臣和太子党的党羽一个个恨不得把脑门子磕破,但求皇帝给太子一次悔过的机会。
太子做出这等下作之举,卫嘉树原以为皇帝会雷霆震怒,但没想到,皇帝却收手了。
禁卫军围困东宫半月之后,终于散去。
皇帝下旨申斥了太子年轻糊涂,并罚他为太后抄写地藏王经百遍恕罪。
太子痛哭流涕、千恩万谢,一场废黜风波,就这么平定了。
然鹅,太子已经恨极了瑾郡王、珹郡王这两个趁机落井下石的弟弟。
所以,谨妃、诚妃联袂来到了卫嘉树的长秋宫。
二妃脸色都相当难看,眼角眉梢皱纹横生,看上去憔悴苍老了不少,眼底的愠怒亦是难掩。
谨妃是个直脾气,才喝了一口茶,便道:“本宫与诚妃今日是怀着诚意而来的,所以便不与妹妹绕弯子了!本宫希望,良妹妹与我们联手。”
诚妃还算镇定,她正色道:“太子心性狠辣,妹妹与何家亦是曾有龃龉的,一旦皇上百年之后,只怕太子未必肯放过妹妹的孩子。”
卫嘉树眉心微沉,是啊,她与何家的龃龉,可不只是谧嫔,还有魏佳怡的那场算计。
她寿命短,固然不需要操心日后是否会被太子报复,但她的孩子……还要在这个世界存活很久。
卫嘉树叹了口气,“我母家寒微,两个孩子又都还小,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谨妃破有深意地笑了:“妹妹盛宠多年,怎么会帮不上忙呢?”
卫嘉树蹙眉,谨妃这是想让她吹枕边风?!
卫嘉树摇头:“皇上面前,不该说的话,我是断然不会说的。”——她还想保住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呢,这样才能在她死后,皇帝念往日情分,才会保护好她的孩子。
不过卫嘉树也没有完全拒绝谨妃诚妃的结盟之意,她道:“在我的修佑长大分府之前,我怕是帮不上两位的忙。”
见良妃还留了一线,谨妃诚妃遗憾之余,心里也暗暗有了希冀。
送走了二妃之后,卫嘉树正要午睡小憩一会儿,英落却突然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娘娘,太子妃身边的小宫女方才在长秋宫西面拐角突然冒了出来,把奴婢撞到在地。”
卫嘉树一愣,这话像是告状,但英落语气却没有怨怪之意。
“奴婢回过神来之后,却发现袖子里多了这样东西。”英落从袖子里取出一团纸条,摊开一看,赫然是一行歪歪扭扭、像是三岁小孩子写出来的毛笔字。
——太子命内监陈知孝勒杀崔氏。
字字惊心!
卫嘉树深吸一口气,这字迹怕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太子妃这是偷偷给她报信啊。
但是,太子妃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卫嘉树心道,莫不是因太子的举动而感到心寒,故而才……
不,太子妃申氏应该是给自己和小郡主找后路呢!
此番太子虽然没有被废,但一个悖逆不孝的储君,皇帝随时都可以旧事重翻,拿出来作为废储的理由!
太子对太子妃十分冷漠,若太子真的登临九五,只怕太子妃也当不了皇后,若是太子被废,太子妃也只会跟着一起遭殃。
所以,太子妃才要筹谋将来。
但是,为毛要下注在我身上??明明头上皇贵妃、贵妃、谨妃、诚妃。
卫嘉树揉了揉眉心,一阵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