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换季的缘故?华珺向赵涵招了招手:“早让你注意了。怎么?觉得妙春堂是自己的,看病就可以不算成本了?”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要是人人都像赵涵抱有着这样的心态,那大家就都别做生意好了。光是败家,就要把底儿都败个干净。
伴随着一声冷哼,华珺心中的这个想法更甚,不禁抓着赵涵手腕的力度都大了一些:“嗯!脉象显示,虚火旺盛。你确实是太浮躁了。”
“什么浮躁旺盛!”赵涵甩开了华珺。他只觉得,这就是华珺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平常多聪明的一个人,他不相信此刻华珺看不出来他是因为什么才怄气的。
“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他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强迫:“你不想治,那就不治。刚好也可以为妙春堂省点儿草药。”
“喂!”这一回,赵涵更是连名字都懒得称呼,华珺是他平生所见的第一抠门的人,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你至于吗?再说了,花钱花的也是秦姑娘的钱,又不是你的。你在这里胡咧咧个什么劲?”
华珺没有想到他这随口的一句,竟然惹出了赵涵这么多的不满,这就恰似激起千层浪的一粒小小石子。
“是婈妃娘娘。”但华珺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这个世道,既是那些该避讳的便就不能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他就是深谙这其中的门道,所以即便身世浮沉脆弱至此,最起码至今都没有什么危险。
华珺并不期望人人都能像他看得这般通透,但最起码,也不能像赵涵这个糊涂蛋一样吧?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主人可不是你。这一点,你不认也得认!”岂料,赵涵根本不接华珺的话茬,他只是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总难以下咽就是了。
也是直到此刻,华珺才收起了他一副玩世不恭没个正形的样子:“赵涵,你知道为什么我赶走了所有的学徒,却唯独留下了你吗?”
妙春堂是秦家的产业,因为秦家和太后娘娘能搭上不浅的关系。所以放眼整个京都,妙春堂都算是同行业中的翘楚,还有它背后那望不断的关联,足够让所有的人很是眼红了。
其实,自打秦秋水被选为了皇妃入宫,妙春堂名义上虽还是秦家的,但实际从里到外,一应情况皆归华大夫掌管。
华珺在这当中的地位,其实远远超过了肉眼能观察到的一切表象。再加上,华大夫的能力那样高超,只要不让妙春堂就此没落,便是明日就换了人来全权做主,赵涵也是相信的。
因而,愤怒过后,赵涵又见华珺露出了如此鲜为少见的一面,便也恢复了理智,据实以答:“因为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这是赵涵的理解,也就是因为华珺当时的决定,让如今许多的重担都砸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华珺只是抿了抿嘴唇,笑得一脸为难。
果然,话是要由嘴去说的,说不出口的,就休想让别人知情。
这个世上,伯牙子期这样的,终归是可遇不可求。纵使穷尽一生,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不知前世修了多少福报的结果。
可即便,你是子期,我是伯牙,当你一心决绝地做出一个决定,我也只能是事后的逝者不可追。留下的,还是缅怀的深深遗憾。
世事就是这样的,赵涵不懂他这样做的原因所在,正如他也永远看不透道士:“我遣散的不止是几个学徒这么简单,还有妙春堂里其他的大夫。”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妙春堂的各种杂事就当真只有他一个人来处理了呀!难不成还能指望华大夫这位神医吗?赵涵心里想了很多,但因为无法给它们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我又不傻。独木难支的道理岂会不懂?”他是集巫术与医术为一体的巫医,从单纯的医术上来讲已经是取得了不小的造诣。难道还会嫉妒妙春堂那些大夫吗?难道还会觉得多几个帮手不好吗?
“并不是这些原因。”有一个和自己心不齐的帮手也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这种让人头疼的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各种病患身上的疑难杂症:“我还记得你其实是来上京赶考的吧?”
“这是多久的陈年旧事了。”赵涵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像他这样半路转行的,估计也没有几个:“华大夫你怎么还记得?”
是啊!他怎么还记得?那时只是通过秦秋水打听了一下,能让他记得这么久的原因,其实完全是因为华珺自己。
毕竟,不把身边人的身份和来历全部打探清楚,他在妙春堂也难以心安啊!
“你不用管我为什么还记得。”华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一点还是不会错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定要如实相告。”
华珺的眼神实在太认真了,鬼使神差地,赵涵便重重地点起了头:“华大夫你说。”
方才的不愉快现在全部被抛之了脑后,就是赵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地听话。
当然,这一次还真的不是华珺的本意,他并没有要占赵涵便宜的意思:“你现在是打算彻底放弃仕途了,而选择做一名大夫是吗?”
这个答案看上去应该是显而易见的,自从来了妙春堂,赵涵何时还有再翻过书本?
只是,一开始是迫于居无定所的压力,即便是有了暂时的着落,赵涵也觉得自己就是无根浮萍。生计与温饱都尚且有问题,谁还会思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如何抓紧了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才是彼时赵涵思考的第一个问题。
只是后来在妙春堂待久了,对一个领域由完全地不入行而愈发地清楚了解。不知不觉,赵涵改变了自己曾经觉得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的想法。
如果说,进入仕途,只是为了做官而让自己以及家人乡亲长脸的话,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在这条路上死磕到底。
寒门出身,早就在起点就已经差了别人好大一截,就算奋起直追,能最终达成目的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更遑论,那些还得是天生的材料。赵涵知道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