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平乐长公主已是得了老太太的首肯,又说服老太太先瞒着此事,等她离了苏家老宅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她还是觉得骤然便请太医出手不够稳妥。
那章妈妈可是孙大太太的陪房,怎么突然便来到苏家跟苏老太太“自首”了?
只可惜老太太心思不够用,也便不曾在当时先将那章妈妈留下,等她到了之后再问个清楚,也好知道缘故。
好在平乐既知道齐王夫妇给孙三姑娘做过局,在齐王府的宴席上又多少听到了些风声,知晓那孙三姑娘之所以湿了鞋袜,仿佛是高宝珠与韩家大姑娘的手笔,她立刻灵机一动,就打算撒出些请柬去,再过几日便在公主府摆个芍药宴。
那孙家大太太虽是吐了血,听说也不过是怒急攻心,若是收了她的请柬也愿意来,到了芍药宴那一天才真正好看。
……韩宓却是接到了平乐长公主府上的请柬便有些含糊。
这、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难不成高宝珠到底也没管住嘴,便叫平乐长公主得知了、孙雅静那事儿里有她暗中做过推手?
且不说她真的没想到那天竟那般歪打正着,她并不是真想做这个推手的,这实在冤枉得很,单论韩家的身份地位,又哪里轮得到她成为长公主府上的座上宾!
她是庄岩的未婚妻不假,这婚事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折,她将来必是温靖侯世子夫人。
可这亲事不是还没下定么,哪有人家会因为这个,请客也便连她一起请了,更别提平乐长公主这样很少与外戚打交道的人?
那她是该去赴宴还是不该去?
虽说她尚且不清楚这位长公主究竟是敌是友,可谁叫长公主的儿子是秦家的子孙,她也便早在内心将长公主划为了敌对?
只是别看韩宓是有些怕了,她也知道并不止她一人得了请柬,温靖侯夫人母女与二夫人母女也都在被邀之列,她无论如何也不是孤身一人面对明枪暗箭。
她也就缓缓静下心来,一边准备到时候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边也不忘告诉庄岩一声,好叫他知晓她过几日会前往平乐长公主府上赴宴。
那么他若是提前得知了什么有关消息,也好给她多加提醒,她更能提前做好提防。
万一长公主这一次设的真是鸿门宴,她大不了便说是母亲那厢离不开她贴身照顾,好将这宴席回绝了去。
庄岩听罢她的话便笑了,随后也就悄悄将小算盘的去向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她。
“我猜是我后来这个吩咐起了作用,苏家就不但信了孙大太太是那害死苏同知的黑手,还叫平乐长公主亲自处置。”
可平乐长公主是什么人?那孙氏与苏寅生的苟且之事早就送到了她耳边,她不还是不曾轻信,直到又亲自往普会寺查证了几天,这才动手的么?
那么若叫长公主连章妈妈的一面都不曾见到,便要对孙家动手,这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做派,这才有了长公主府上的芍药宴。
反之若是平乐一不小心犯了轻举妄动之错,也不等继续查证便将孙家如何了,那也是白白送到他庄岩手上的把柄,怎么看怎么都是对齐王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要知道那苏寅生虽然丢了总兵的差事,却也一直没闲着,反而与秦家走动得越发勤快起来。
那若是真叫齐王抓了长公主的把柄,哪怕齐王并不能因此便将苏寅生如何,苏寅生到底已经没了兵权——等长公主也与这位驸马彻底不再一心,反而真正投了齐王,苏寅生哪里还蹦跶得起来呢?
而庄岩之所以并没尽早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告诉韩宓,倒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他也还不知道这一番手脚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用处,也就不好提前对她表功。
那章妈妈是被小算盘抓了软肋不假,也便不得不去苏家老宅“自首”,说她曾经帮着孙大太太给孙氏配过毒,为的便是毒死孙氏的丈夫苏同知,也免得叫苏同知将苏鹏飞的真正身世喊破。
庄岩虽也在苏家下了暗线,那些人的活动范围到底有限,暂时还无法进入苏老太太的正院服侍不是?
他又哪里知道苏家会如何看待章妈妈的“自首”,或是打算如何对待孙家?
现如今苏家虽然还没动静儿,平乐长公主的请柬却来了,想来也就是为了将章妈妈的自首弄明白,再决定是否对付孙家吧……
韩宓耐心的听罢他这番话,难免惊喜非常。
喜的是她本来还以为庄岩头些天已经叫人抹黑了孙家,她二舅舅又撺掇了言官弹劾孙连堂,想来那孙连堂就算养好腿伤,也再难起复,这便已足够了,谁知庄岩竟还有一记重拳等着孙家。
惊的是……如果苏家只是让长公主处置这事儿,长公主可极容易对孙家手下留情。
孙氏是平乐长公主的对头不假啊,可孙氏不是已经没命了么?而那孙连堂却是秦阁老的人啊,单只瞧在秦阁老的面子上,平乐长公主就未必敢动孙连堂!
庄岩得知她的忧虑后便笑着叫她安心。
原来平乐长公主头些日子进宫找皇后娘娘哭诉驸马的不是时,就已经跟皇后陈情表白过,不论她的儿子苏鹏程是谁的骨血,她才是这孩子的亲娘。
她可是大秦朝的长公主,程哥儿这孩子的亲舅舅可是皇帝!和皇帝比起来,秦家的秦阁老也好,秦修仪也罢,算得上什么东西!
就算礼王三殿下也是这孩子的表兄,那也得从皇家论这姑舅亲,哪有从秦家论的道理?长公主可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再说白了便是平乐哪有这么蠢,白白放着舅家是皇族这条粗大腿不依靠、却叫自己儿子偏选了小细胳膊去抱的。
那岂不是叫苏鹏程白生了一半皇家的血统,还平白就成了随便秦家与苏寅生摆弄的棋子了!
因此上庄岩早就知道了,平乐长公主单为了她的儿子苏鹏程,也不会与苏寅生一条心。
她更憎恨苏寅生竟敢拿着苏鹏程的出身做把柄,继而以此要挟上了秦家,秦家亦是不曾拒绝他,还真与他勾结在了一处。
这一个苏寅生、一个秦家,分明是一头儿打着只顾自己权益的小算盘,一头儿却要害她们娘儿俩身败名裂之余,再踩着她们娘儿俩上位呢。
韩宓这才恍然大悟,直道长公主如果真是这么想的,那还真正是个明白人。
想来若是苏驸马与孙氏的苟且不曾败露,长公主还愿意与她这位驸马相敬如宾,甚至好好扶持他。
相反却叫她顿时纳过闷来,苏驸马的心里根本只有他自己,别人谁都是他的棋子,哪怕她是位皇家公主,也只有被利用的份儿。
所以长公主才在得知真相后,不但迅速作出逼迫苏家老太爷与老太太将孙氏送往家庵的决定,还立时三刻就逼着苏寅生辞了差事。
从此苏寅生既不是什么总兵了,也便真的仅仅是一位驸马了,除了这个驸马的名头之外,一身再无长处,倒看他还能蹦出什么大天去,又有哪个还愿意再敬他一尺。
而那秦家虽是苏鹏程的真正父族,既不能真正相认,又颇有一番欲将这样的骨血当成利器利用的架势,长公主恐怕早就将秦家恨到了骨子里!
庄岩笑着点头:“要不然你以为那苏驸马又为何频频与秦家走动起来?”
“他这是明知自己已经没了兵权,生怕秦家不再稀罕他这种废物投靠,就屡屡主动送上门去,显摆自己还能出谋划策呢。”
“殊不知他这分明是拿着长公主与秦家的关系要挟秦家呢,他当秦阁老瞧不出来?”
韩宓忍不住失笑,失笑于堂堂驸马爷竟是如此下作。
那苏寅生明知自己早在迎娶公主下降时就戴了绿帽子,不但不以为耻,如今还为此贴上了秦家,归根结底可不就是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那也怪不得长公主只盼着与他恩断义绝,若不能绝,便不如砍断了他的“手脚”!
只是那位苏驸马既是连这样的屈辱都能忍受,也还真是个狠人;韩宓也便越发相信,当年暗害温靖侯之人定然少不了这位苏驸马。
她也便暗暗做了决定,若落实了长公主真要对付孙家,她一定要不遗余力的给苏驸马上些眼药,虽说这也许是个大难题,她也不想放弃。
当年苏寅生既能出了给温靖侯马匹动手脚的主意,谁知道他今世会不会又生出这等恶毒心肠!
苏寅生的确已经没了总兵之职,一旦温靖侯因伤不能再领差事,他也没了顶替的可能,论说他也许并不会动这种手脚。
可这人本就是个阴损小人,为防他成为大祸患,此时不借着长公主之手彻底断送他,还待何时!
要知道那苏同知可不仅仅是死在孙家手里的,他这位亲兄长苏寅生也不干净!
这人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敢杀,长公主这种给他戴个明晃晃绿帽子的妻子,苏鹏程这种旁人骨血的假儿子,在他心中又算什么,还不是一不高兴就敢要命!
韩宓就悄声问庄岩,可否在长公主的芍药宴之前,争取再叫小算盘将那章妈妈鼓动出来一回,也好和长公主暗中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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