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也就是在齐王几位殿下正式封王那一天,因着温靖侯夫妇与庄二老爷都要进宫观礼,庄岩的人手一大早便在前院后宅为那孙姨娘布下了天罗地网。
至于这天罗地网究竟是等待孙姨娘埋头往里撞,还是她不撞进来也要硬将她往里推,这一切也只有庄岩和韩宓才心知肚明了。
而庄岩之所以选了今日动手,只因孙姨娘到底是为他父亲生养过的妾室——虽然他情知他父亲必不会偏向一个妾,却也不好当面动他父亲的人不是么?
更别论宓妹妹也提醒过他,他可是侯府的长子,既是男孩子,就不能像他姐姐那般、可以名正言顺帮着母亲料理后宅;若是父母都在家,却叫他往后宅伸手,他哪里做得来?
如此等到观礼过后,他父母回了府,孙姨娘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他在父亲面前也就有了说辞;这岂不比动手之前就要直接面对父亲,还要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来得容易。
韩宓也正是知晓这个,这才建议他选了今日,又不忘连声叮嘱他,此事万万不能叫他姐姐庄媛与他二婶母等人提前得了信儿,再因此出手相帮于他。
这般哪怕温靖侯回来后为此不虞,也不至于迁怒旁人,一切都由庄岩扛了。
庄岩自是明白宓妹妹考虑得甚为周到,又欣慰她并不曾因为心疼他、便欲给他多拉几个帮手替他扛罪,这样的大气真叫他欢喜。
这一日他也便抛开了所有前瞻后顾,毫不迟疑的叫人将孙姨娘捉了,一碗哑药灌下去后,便将人关进后宅花园角落的一处小房子里,等待父母回来后再行发落;与此同时,前院的马厩上也有一个二管事畏罪自尽。
等得庄娆闻知了消息,再泪流满面奔来之时,她的生母已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人也早已身陷桎梏。
而她便只能远远的站在花园门口,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拦住了,再进不得园子一步。
庄娆难免恨得牙根儿痒痒,既恨嫡姐庄媛已被她求到了面前去,却摇着头不肯伸手相帮,又恨长兄分明是故意选了今日对她姨娘动手,令她想寻父亲求情都无处可求。
只是别看庄娆年纪还不大,或许是因为身体里流着一半孙家的血,也便能忍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与痛苦。
她便在花园门口铩羽而归后,并不曾径直闹到庄岩面前去,更别提立刻就与长兄撕破脸、逼他还她生母一个清白了。
别看她那位长兄长着一副温厚无害的面孔,逢人不笑不说话,可她若敢惹急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立刻下令勒死她姨娘!
庄岩随后便听得下人回禀,娆姐儿派了妈妈去了车马上,张口便让车马上给她备车。
他虽然知晓她必然不敢闯到宫门前去,继而再丢了温靖侯府的脸,他又哪里能叫她顺利出门?
难道再叫娆姐儿闯到韩家去,或是要挟或是哀求宓妹妹来替她求情?
庄娆随后也便得知,因着车马上才死了一个二管事,世子已经下了令,今日再不许车马出门,府中的仆妇下人亦不许迈出大门一步,一切皆等侯爷夫妇回来再论。
她的脸色不由得先青后红,羞臊得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只因她之前便已听说,庄岩之所以对她姨娘动手,就是因为她姨娘与那个死了的二管事……有奸.情,据说还是她姨娘今早打着前往车马上要车的旗号,这才被人抓了个正着。
而她哪里知道,这一切皆因韩宓的重活一回?
韩宓既是早清楚将要发生的事儿,虽说并没有十成把握,譬如提前十几年便将马厩上的黑手挖出来,她也在早几天就借着整治孙姨娘的名头儿、提前叫庄岩暗查了。
也正是这几日的一番暗查之下,还果真被庄岩发现了蹊跷。
敢情孙姨娘自打十来年前进府之后,便一直都与车马上这位二管事走动得比常人更近;但凡孙姨娘要出门,不单马车全是这个二管事安排,这二管事甚至还会亲自跟车。
庄岩也便立刻有了决断,既是要对孙姨娘动手,不如索性连着这个二管事一起除去。
毕竟车马处可不比寻常之处,这偌大一家子不论哪个要出门,一条命可全拴在了车马上……
虽说府中姨娘与管事苟且一说儿,难免会有些令他父亲没脸,可这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姨娘小妾本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被这等人背叛了也不稀奇?
再说他那些手下动手抓人时,打的可不是这个旗号——庄娆之所以会听说孙姨娘被擒“事关与马厩二管事苟且”,那只是他特特叫人传到她耳边的……除了她并没旁人听见。
只是别看庄岩布置得再周全,他也万万没想到,他是已经张开了大网等候孙姨娘来投不假,孙姨娘却也如此配合,竟然在他父母才刚离府进宫没半个时辰,便亲自去了车马处叫人备车,说是想去孙家老宅探望她族伯孙连堂。
庄岩的大网也便顺理成章的迅速收网了,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犹豫,在他听说孙姨娘想去探望孙连堂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丝含糊,更没有一丝怜悯了。
宓妹妹说的没错儿!如果再将这孙姨娘留下去,自家就真的要出内鬼了!
要知道过去但凡孙姨娘够听话不犯错,他母亲可从来不会苛待她,谁叫她是个生养过的姨娘,若苛待了她,便等于给他父亲没脸。
因此上孙姨娘也便从不曾被关得死死的,进了后宅便别再想出去走动这种事儿,在她身上可从来都不曾有过。
也正因为如此,这人还吃惯瘾跑惯腿儿了,动不动便要回娘家,长此以往下去,这人不成内鬼才怪!
韩宓也就在第二日中午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包括温靖侯回府后听说此事的态度。
她便笑吟吟的对庄岩道,如果岩□□后也想纳妾的话,最好这便与侯爷多学学:“孙姨娘还生了个娆姐儿呢,不也就是个玩意儿罢了?”
韩宓当然不害羞,她与庄岩可是未婚夫妻,就算二人年纪还小,远远未到成亲的时候,若能趁此机会敲打敲打他,她又何乐不为?
再说她父亲便在女色上犯过大错了,这大错险些毁了韩家,她提醒庄岩一声又有何不可?
谁知庄岩却突然沉了脸,甚至颇有些不失凶狠的望向她,韩宓不由得被他吓了一跳,脚步也忍不住往后退了去,一时间就有些踉跄。
庄岩慌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凶狠的眼神也被惊慌所替代,口中亦是连连解释起来:“宓妹妹你躲什么?我、我并不是冲你发火儿,你别怕啊。”
“我只是想和你说,我、我管她是不是玩意儿,这种玩意儿我才不要!”
“我母亲当年因着我父亲收了个孙姨娘,暗中哭了多少场,我可都知道!这样的玩意儿要她做什么,留着搅得家宅不宁么?还是要她搅合得你我二人情断义绝?”
韩宓这才知道他并不是对她生了气,而是气恨“姨娘小妾”这种玩意儿;她也连忙软了声音赔上笑脸,连声道是她的错。
“是我说错了话,我既是自幼与岩哥哥相知相携长大的,就该知道你的为人,也该知道表姨母在孙姨娘那厢受过的气,我、我不该用那种人埋汰岩哥哥。”
话音未等落下,她的眼圈儿却是忍不住红了,若不是她拼命忍着,眼泪便得争先恐后滴落。
前世她受过姨娘小妾的气还少么?
先有她父亲收进后宅的那一干妖精,足足烦扰了她两三年,后有金朝德的七八个偏房抢着生孩子,若生了儿子便抱到她面前耀武扬威、要吃要喝要穿戴,甚至明打明的笑话她是个不下蛋的鸡,她早就受够了!
现如今她的未婚夫却早早便与她发誓,说他今后定然不收姨娘小妾,不许那种人搅合她与他?
她就红着眼圈儿含着泪笑了,一边笑一边软声叫他别慌:“真的,我并不是委屈……我只是太高兴了。”
庄岩却是不信——他那几句誓言是会叫宓妹妹高兴不假,他今后也一定会照做。
可他之前也沉过脸啊,她可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万一被他吓坏了如何是好?
待仔细打量过她的神色,确实除了开心还是开心,红眼圈儿也已不见了,他这才忍俊不住笑着小声道:“又哭又笑,没羞没臊。”
这还是两人小时候拿来互相“攻击”的话语,算起来也有很多年没说过了,对韩宓来说更是久违得很。
韩宓就笑弯了眉眼:“庄岩庄岩,兜里装盐;韩宓韩宓,偷吃蜂蜜!”
这亦是两人幼小时打嘴架的话,久远得令她几乎都要忘了,究竟是他先笑话她偷吃蜂蜜,还是她笑话他兜里装盐……
只是也不等两人脸上的笑容彻底落下,再分头各回学馆上课去,远处便跑来一个小小身影,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小厮明月。
等这小子呼哧带喘跑到两人跟前,便上气不接下气又不失喜色的匆匆回禀道:“世子爷世子爷,夫人将三姑娘禁足了!”
韩宓扑哧就又笑了。
看来这是她那个“诡计”又成功了?那透露“孙姨娘与马厩二管事有苟且、被抓了个正着”给庄娆知道的诡计?
她就知道,庄娆但凡听说了这个缘故,必会寻了机会去与温靖侯夫妇分辨,说她姨娘向来洁身自好得很,哪里会将一个小小二管事放在眼里。
可庄岩不论处置孙姨娘还是那个二管事,用的可不是二人有苟且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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