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韩宓到底也没想到,她已是很为如今这个结果满意了,在庄岩的心里却仍觉得不解恨。
孙家既然无耻到抹黑他宓妹妹的名声,哪里是仅仅受了这么一番小小惩戒便够的。
他那埋在孙家的暗线也便在这日傍晚又得了他新的授意,与同伴里应外合的配合着,往孙大太太陪房章妈妈的房里放了一包金叶子。
而这金叶子……正是孙大太太早几日叮嘱账房为孙三姑娘打造的,说是等得三姑娘的齐王侧妃身份一定,便给她拿来做打赏之用。
只因这侧妃位份定下之后,皇后娘娘自会从宫中派出几位老嬷嬷,前来执行礼仪教导之责,直到孙三姑娘被抬进齐王府那天才会离开。
宫嬷嬷这样的人物可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呢,又哪里是一些碎银便能打发的?
那位章妈妈也就想都不敢想,她昨日明明已经替太太收过一包金叶子了,如今为何又多出这么一包,还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自己又为何不明不白变成了贼,“偷盗”的还不是一般财物。
这事一旦被人喊出去,如今的孙家又是如此风雨飘摇,主子们一个比一个都难熬,等待她的哪里还有什么退路!
想必连病中的太太都不会容她辩驳半句话,她便只有被塞了嘴、再被乱棍打死这一个死局了。
章妈妈登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只差给账房跑腿的这个小厮跪下求饶、再喊上七八十声亲爷爷老祖宗了。
“小算盘你是知道我的不是么,我既是太太的贴身陪房,常年帮着太太管着后宅中馈,又怎敢如此手粘?”
“想来必是哪个小厮或是婆子被账房差来给太太送这包金叶子,太太却才刚喝了药睡了,也便没敢打扰太太,这才顺手将这金叶子放在了我房里啊!”
原来庄岩在孙家老宅安下的暗线之一,便是高顺子的儿子小算盘。
说起来这还是源于高顺子爷儿俩前往孙氏补品铺子闹事那一回,那铺子里的掌柜既是孙连堂夫妇派去的,为免这爷儿俩继续胡言乱语、再坏了铺子生意,掌柜的便顺水推舟收了小算盘当学徒,说起来也算是个不错的“怀柔”之法了。
毕竟这爷儿俩抬来的人已经死了,不论这人是怎么死的,这爷儿俩却一直都在喊着要将孙氏补品铺子告官不是?
那若与其等这爷儿俩将铺子的生意搅黄了,还不如收了这小子当自己人,再叫这小子他爹紧紧闭上嘴,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呢!
怎知那补品铺子却在几天后就被孙连堂夫妇勒令关门了,小算盘顿时急得直跳脚。
“原来掌柜的明知自家铺子开不久了,这才假装叫我在铺子里做了几天学徒!”
“如今我这学徒不过当了三五天,铺子便关了张,这不是将我们一家子当成傻子糊弄了么!你快还我娘的命来!”
小算盘一边如此这般的跳着脚,一边喊着还是要报官,难免将那掌柜急得不善。
好在这补品铺子既然关了张,那掌柜的也要重回孙家老宅当差了,并不是无处可去。
为了继续堵住高家父子的口,别再坏了老东家的事儿,他只好将小算盘也带回了孙家老宅,等他自己在账房重新做回了账房先生,小算盘便成了为他跑腿儿的小厮。
如今听得章妈妈这般将话一说,小算盘顿时就笑了:“敢情章妈妈这是想将罪过儿全推给我们账房呢?
“那么敢问章妈妈可还记得,账房昨日派出来往内宅跑腿儿送那金叶子的并不是旁人,正是我小算盘本人?”
“你的意思是我小算盘暗算你喽,这才在昨晚打着给太太送金子的旗号,实则却将那金叶子悄悄放在你房里,扭头又做起了贼喊捉贼的事儿?”
既是章妈妈如此不识趣儿,小算盘也就不屑再与她多废话,扭头便摆出了要出去喊人的架势。
他不过身为一个小厮不假,又是新近才进孙家当差的,论说他便得对章妈妈退让三分。
可他既然敢于前来章妈妈的房中找那金叶子,他便不是孤身一人来的,陪他来的还有太太身边一位薛妈妈和一个大丫鬟。
只不过那位薛妈妈和那个丫鬟并没跟到章妈妈房里来,而是三人各自分了工,那两人如今正在别的下人房中搜捡。
要知道太太可是强撑着病体、叫那位薛妈妈替她去账房问话,说是昨日该送来的金叶子并没收到。
而他明明在昨日傍晚就将金叶子送进太太院儿里了,收金子的也是章妈妈,章妈妈还为此给他写了回条,如今这金子却没落进太太手里,太太若是不派人来找才怪了!
过程既是这么一个过程,章妈妈还敢狡辩说这金子指不定是谁送进来的呢,这是将那回条当成废纸了不成!
却也就是小算盘那几句提醒,便令章妈妈果然想起昨日傍晚的事儿,她的确是收过小算盘送进来的一个钱袋子,那钱袋里面也的确装着满满一袋金叶子。
可是、可是那袋子金叶子与她房里这一袋分明不一样啊!昨晚那袋子的用料明明是褐金色,今天这钱袋却是暗红色啊!
章妈妈便慌忙拉住要出门的小算盘,双腿软得直打颤:“小算盘,好小算盘,妈妈可不是要害你的意思,方才那几句话也是我糊涂了,求你别生妈妈的气,再听我说几句话可好?”
见小算盘虽是有些不情不愿,却也到底站住了脚,她这才努力稳住心神,问道你究竟往内宅送过几包金叶子。
待听得小算盘说不过就这一包,章妈妈的额头顿时炸裂般疼起来。
那钱袋子的颜色怎么变了?为何又像长了腿似的跑到了她房里?
“瞧妈妈说的这话!”小算盘冷笑道。
“亏着妈妈还自诩在太太身边服侍了几十年,难道妈妈就认不出这钱袋子是闪绫做的,闪绫本就是会变颜色的,在夜里有烛光时是一个颜色,在白日里又是另一个颜色?”
章妈妈越发在额头炸裂之余,只觉得腰腿间的筋骨都被谁抽掉了,旋即就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闪绫!原来竟是闪绫!这究竟是谁要害她,竟然不惜用价值千金的闪绫做了钱袋子!
早知如此,她方才就该早早认错才是,又哪里至于差点将小算盘气跑,继而喊出她就是那个贼的话来!
她若早点认了错,只说是她昨晚并没来得及将这金叶子交给太太,这才拿到自己房中来保管,这哪里算得上是她偷的?
可小算盘既是得了自家世子的授意,他又怎会容这章妈妈有大把时间用来整理思路。
再说那位薛妈妈和大丫鬟们也该翻检罢其他下人房,马上就会来到章妈妈这里了,他的时间也真是不多了。
小算盘便弯腰附耳对着依然瘫在地上的章妈妈说了几句话,这之后也不管她如何惊讶,更不怕她叫喊出声,只管静待她回答“行或不行”了。
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现如今太太那厢既然丢了这个钱袋子,它却出现在章妈妈房里,这就已是既成事实。
那么章妈妈要么就背上这个“偷盗”的黑锅,要么就听他命令行事。
如果章妈妈愿意听他的,他这便出去喊住薛妈妈等人不要再找了,这根本就是个误会。
“昨儿给我写了收条的本就是章妈妈您,太太又病得昏昏沉沉的,妈妈既然无法当时便将这金叶子交给太太,可不是就将它存在自己房里,只等太太清醒时再奉上,结果却忙得忘了这宗事儿么?”
小算盘当然不怕章妈妈出尔反尔,只因世子早就教给他了,既然那金子本就是他送进来的,他若愿意帮着章妈妈圆话儿,这便真的只是个误会,想来章妈妈也巴不得的。
可他若是想反悔,也可以随时说是章妈妈将他恐吓了,他这才没敢说出真相,实则章妈妈就是那个贼……
第二日的苏家老宅便迎来了一位莫名其妙的客人,这位客人叫门房往里传话时,自报家门道她是孙家大太太的陪房妈妈,夫家姓章。
苏老太太得到下人回报后,听见那个“孙”字便皱起了眉头。
那孙氏明明已经死了不是么,怎么还如此不消停,不但这几日又给苏家脸上抹了黑,娘家又有奴才腆着脸上了门?
这也就是多亏自家老太爷向来清名在外,外人也便将孙氏之死夸赞成了苏家大义灭亲,否则苏氏一族岂不被这贱妇牵连死了,今后还如何做人!
苏老太太便欲张口直接将章妈妈回绝了,抵死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谁知前来回禀的下人又上前几步,悄声道这位章妈妈可是来自首的,老太太不妨见见她也罢。
“孙大太太身边这位妈妈仿佛知道……咱们家二老爷当初是如何亡故的呢,她说二老爷绝不是病亡,而是另有缘由……”
这下人的话音也不等落下,苏老太太手中的佛珠已是落了地,那啪嚓一声惊得她身边的老猫瞬时蹿起,浑身的毛发也炸立了起来,若不是身边丫鬟紧拦着,那老猫便得上前将那佛珠抓得稀巴烂。
苏老太太却是接也不接那串佛珠,眼泪旋即就滑落出来。
这佛珠还是她那个早死的次子当年出门游学时给她求来的!说是在五台山的寺庙门前足足磕了九十九个头!
话说她在得知孙氏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后,她与自家老太爷也不是没怀疑过次子的死因,外加上前几日风声又起,那孙氏竟然还想暗害过韩云枫的太太……只可惜人死如灯灭,一切真相再难追究。
如今这是天可怜见的,老天爷也不忍心叫她不明不白失去一个儿子,便将真相送到她面前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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