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既是韩宓能想到,宋千红当然也想到了,谁叫她本就是个足够聪明的女孩儿。
否则庄家二老太爷那一房既无老太太老主母,庄岱的亲娘也在早几年就亡故了,二老太爷又怎么会点名叫宋千红给他做孙媳妇,将来也好将二房当起家来?
二老太爷看重的便是宋千红出身将门,眼界够宽,为人也不拘泥;更别论宋家既不是侯门,这女孩儿也便不曾沾染上一身骄娇二气。
因此上等得众人分配马车出发前,宋千红便主动与韩宓坐了一辆车,也全然不顾赵明美期待的眼神,只笑道明姐儿既是身上有伤,自己坐一辆车也宽松些。
待车队终于辘辘驶出温靖侯府所在的大时雍坊,宋千红这才指了指外面的马队,直道宓姐儿你瞧见了没有。
“肃宁伯这是顺水推舟呢?昨日一计不成,今儿便顺势叫他两个庶子一起跟随我们前往了?”
韩宓轻笑:“我们还怕他顺水推舟不成?”
“左右今日一同前往的人多着呢,我就不信赵家那俩庶子到了庄子上,还敢离开众人,单独往我们女孩儿家的圈儿里扎。”
要知道温靖侯府在通州的这处庄子何止是占据了一处小山,山上种满了果树,山下的庄园也不小,足足比内城温靖侯府的占地大了三倍也不止。
就是这么大的一处庄子,对男孩儿与女孩儿家的安置何止是相隔几座院落,相隔一个垂花门那么简单?
其实宋千红也只是不忿罢了,倒也不怕那两人真做出什么事来。
且不论那二人昨日便已不耐烦受肃宁伯指派了,单说如今庄岩又愿带那二人同行,便是要用他们,她总不能在这当口撤火。
她也便打定主意等到了庄子上,先得悄悄提醒她三哥一声,旁的事儿可以都不管,只需和这两人形影不离就对了。
她三哥不是喜欢赵明美么,那就先去“讨好”赵明美的兄弟吧!
殊不知此时温靖侯夫人的马车上,袁氏也为赵家那俩庶出兄弟笑起来。
她是尚且不知那两人是被韩宓撺掇来的,可她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并不曾给肃宁伯府递帖子邀请赵明美,这一切都交给了宓姐儿做主不是?
现如今却是不但赵明美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庶出兄弟,袁氏便轻笑道,宓姐儿还真是调皮。
“先不说赵三姑娘已是闹了那么一场,这话早就传到了贵妃耳朵边。”
“单只说经宓姐儿这么一鼓捣,竟带着赵家几个孩子出游了,还在通州一住便是好几天,等回头……就算赵家这三丫头还愿意进宫,也愿意给大殿下做侧妃,贵妃也未必敢信任这个娘家亲侄女儿了吧。”
滕妈妈顿时也笑了,说是韩大姑娘这一手反间计确实用得好:“贵妃这一回想必又得继续烧脑,琢磨着该换个谁去服侍大殿下了。”
这主仆二人不能不笑,谁叫贵妃娘家不过是个崭新的肃宁伯府,无论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出第二个德容言功兼具的好姑娘来。
这之后只要赵明美这个贵妃的亲侄女无法嫁进大殿下府中,哪怕贵妃能给大殿下送进十个八个美貌姬妾去,又当得什么用处?
韩宓却是不知道温靖侯夫人会这么想她,还以为她这是为了给贵妃姑侄做什么反间计。
只因她自己个儿早就清楚,赵明美肯定不会成为大皇子的侧妃,她也就不会再在此事上用功。
这一日为了出城,众人本就起了个大早,以便在天不亮时就赶往温靖侯府汇合,马车行驶了一阵子之后便又都困乏起来,她就塞给宋千红一个大引枕,两人各自靠着壁板打起盹儿来。
谁知就在车队即将进入通州地界儿之时,韩宓便被轻轻的敲窗声惊醒了,等她轻轻撩开窗户侧帘,就瞧见庄岩骑着马跟在车边,他的脸上也有几分凝重。
韩宓的睡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激灵一下便坐了起来,也顾不得宋千红还在身边了,就连忙隔窗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在庄岩也不忌讳宋千红在,便轻声告诉韩宓,平乐长公主派出去护送孙氏的马车在半路上被人劫了。
韩宓登时就觉得额头被谁给了一拳似的疼——孙氏离京只是昨日早上的事儿,消息却这当口便早早的传了回来,想来是才出京不远便出了事?
那这万一是她那位好父亲请人动的手,这可就糟透了!
难不成她父亲之前的一切“回心转意”与“亡羊补牢”,都只是为了迷惑自家人,实则却还满心都是孙氏?!
她当然也明白,哪怕这真是她父亲动的手,那孙氏回京后也别想迈进韩家大门了——自打经了这么一遭之后,孙氏的身价早就烂进了泥潭,顶多就配做个外室。
可这也架不住她娘怀着身孕呢,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不是?
倒不是说她父亲置个永远进不得门、也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便会叫她娘如临大敌,而是、而是她娘这样好体面的,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呢?
庄岩倒是好似看出了韩宓的忧虑,便连忙叫她不要着急:“我派出去的两人一直在暗中缀着那辆马车,却因着人手不够,也便未能出手阻止。”
“不过他们却也隐在一旁盯着呢,给我传回的消息说,劫车之人像是军中出身,他们随后也便追着那一路人马去了,此时还未曾又有新消息回来。”
别看他并不曾将“他的人也在暗中一直盯着韩云枫”这话讲出口,说是劫车一事必然不是韩云枫做下的,韩宓也应声松了口气。
要知道平乐长公主的驸马苏寅生可是四武营总兵,虽是因着与孙氏的奸情败露,便被长公主逼着卸甲归家、苏驸马也答应了,如今却还在任。
那么只要那劫车之人像是军中出身,便一定与她父亲无关,只因她父亲除非与温靖侯借人,否则便没处寻觅这样的帮手去。
她便笑着对庄岩摆手,叫他尽管骑马离开,等再有新消息再跟她讲也来得及,也省得总跟在她的马车旁边不像样子。
他们二人是未婚夫妻不假,可哪有这样片刻都不离左右的?
再说跟车可是婆子与护院家丁的事儿,他这般屈尊又算怎么回事?
庄岩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担心了么:“你真的不再担心了我才走。”
这时一直“目无旁人”的二人便听见宋千红一声轻笑,二人不约而同都红了脸,庄岩也就再不好追问韩宓什么,只得拨马离开。
等他离开了片刻之后,宋千红这才又一次不禁笑道,庄世子一旦遇上你还真是容易变得傻乎乎的。
她又哪里知道韩宓听了这话,心头的心疼倒比快慰多,谁叫韩宓既是经历了前一世,便最是盼着庄岩无时无刻不精明的那个人。
如果她韩宓便是庄岩的那个软肋,前世是,今生还是,她还不如远远的离开他!也免得将来又被人拿着她要挟他什么,或是故意用她激怒他!
想当初苏樱要不是屡屡用庄岩收养的那个义子说话,不止一次恶意揣摩那孩子是她韩宓与庄岩偷情生下的,庄岩又怎么会大怒之下纵马离府!
宋千红却还以为韩宓这是不愿意听见旁人笑话庄岩“傻”,这才微微沉了脸。
她便连忙与韩宓道起了歉,直道你可别生我的气:“就连我娘也总说我口无遮拦,你就当我今日又忘了给嘴上安个把门的吧。”
其实就连庄岱到了她面前,不也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明明已是长得又高又壮、却偏像姑娘家爱红脸?
她明明知道未婚小夫妻相处便是这样的,尤其她将来还是庄岩的族嫂,却偏偏还要拿着庄岩调笑宓姐儿,这岂不是伤了情分了!
韩宓这才纳过闷来,原来她的些许回忆已经给面上神情染上了不快,又令宋千红误会了。
她便连忙笑着摇头,连声道我可没生你的气:“千红姐姐你也听见了,庄岩方才带给我的是个什么样的消息,这哪里是因为你呢?”
她这话也不算是说谎,只因别看孙氏不像是她父亲叫人劫走的,却偏偏是这个结果才更令她出奇的愤怒,更叫她觉得有些挫败。
那苏寅生明明已经答应了要致仕的不是么?又明明知道送孙氏去正定家庵是平乐长公主的主意不是么?
就连孙氏提前一日离京,这也是平乐长公主自作的主张,苏寅生怎么就敢派人去劫车将孙氏半路劫走?!难不成苏寅生就不怕平乐长公主因此跟他彻底翻脸?
别看韩宓也曾害怕过,劫车的可万万别是她父亲的人。
其实这若真是她父亲差人做的,她完全可以在事情不曾传开前、求庄岩多派些人去动个手脚,彻底要了孙氏的命就罢了,也免了她父亲与孙氏联手打她娘的脸。
可反之呢,如果孙氏却真是被苏寅生差人劫走的,又想方设法找地方安置了,她哪里还好求庄岩去做什么?
这还暂且不论苏寅生不比旁人,他虽是常年住在公主府,自己也颇有一班人手,那些人手若被他派去守护孙氏了,根本就不是庄岩的人轻易便能避开、又能暗地里对孙氏下手的。
单说只要孙氏被苏驸马当做外室安置了,便再也不会勾搭她父亲,更不会再对她娘构成什么威胁,她又该用什么样的借口跟庄岩说,她不要了孙氏的命便誓不罢休?
她既不能说出前世的孙氏究竟做了什么,又无法解释如今的她为何要对孙氏斩尽杀绝,却偏偏还想要了孙氏的命,那她岂不是成了蛇蝎毒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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