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庄岩转头也就理清了其中缘故——孙连堂在未进都察院前可是户部右侍郎,礼王看重他可不是很正常么。
那么这接下来的秦阁老一派内部……狗咬狗的大戏岂不是越发好看了?
韩宓第二日听得庄岩如此给她学说后,也抿嘴儿笑着点起了头,既赞成他在李逢春这一步棋上使得好,又赞成他口中那个所谓的大戏,真的将会越来越好看。
只是等她笑罢之后,她也不忘悄声提醒庄岩,岩哥哥可别忘了及时将昨日这个消息告诉齐王。
她和庄岩早几日便已猜到秦阁老手中掌握着小金库,这小金库还是替礼王准备的,也便顺势猜到孙连堂既是知情人,也是参与人,连带着那孙府的账房于德海,想来也替秦派做过账。
那么现如今这个猜测既然已从秦阁老与孙连堂的密谈中得到了印证,于德海如今又在齐王府,此时不开始详查又待何时?
另外那孙连堂既是在没进都察院前,便在户部当了十几年的官,也便因此颇得礼王器重,甚至使得礼王不惜跳过他外祖父、与孙连堂直接搭上了,这可比查实秦阁老手里的小金库还重要!
要知道就在前世的今年秋天,齐王、敬王与礼王便都会被皇帝派去六部参政,齐王殿下进得便是户部,也就从那时起开始了噩梦连连……
眼下韩宓既是已将这前世今生所发生的各项大事逐渐连成了一条线,她又怎会不清楚,齐王当年户部之行遇上的大难题,定然都是孙连堂勾结户部旧同僚搞的鬼!
而那户部的账目在当年之所以难查,连齐王这位天之骄子都仿若撞进一团乱麻,不但越理越乱,还将他都紧紧缠了起来,那户部想来也本就不干净。
那秦阁老手中的小金库,若是有一部分来源于民间,来自与金家相似的富商之家,另一部分也许便是来自于户部的贪墨!
因此上哪怕韩宓抵死都不敢提起自己曾经经历过一个前世,她也不得不叮嘱庄岩道,等他前往齐王府报告消息,可万万别忘了提一提户部的可疑之处。
谁知庄岩虽然不会怀疑韩宓,他自己也足够聪明,才听得她这么一说,也不用她再讲明缘故,他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宓妹妹的意思是……那户部既然颇为可疑,若是齐王殿下想要暗查秦阁老的小金库,不妨一边从于德海身上入手,一边连户部也不能放过?”
他之所以会皱眉,倒不是他不赞成“户部可疑”的观点。
而是他虽然知道宓妹妹这个提议颇有想法,用意也准确,却也明白户部并不是那么好插手的,哪怕是暗查,也未必真能查到什么。
毕竟齐王殿下才刚出宫建府不满一个月,也还未得到参政机会,手下得力之人多半是他这样的,虽是都有公侯伯府的出身,或是高官之家的子弟,却到底没有一个明面上的在职官员。
一来是大秦朝的皇子们必须遵循□□皇帝的训诫,不得与官员们拉党结派,明面里便不敢与文官武将动得太近,二来也是官员为求自保,亦不会明着主动投靠哪位皇子。
至于像孙连堂与戴宏这样的小人,动辄便欲靠着联姻傍上大树,这满大秦又有几个?更何况就连这两人明里也只是投的秦府不是么?
韩宓倒是没想到,庄岩竟会在她短短的一句提醒中,便以为她想叫齐王从户部入手查那秦阁老。
她其实只是想提醒齐王远离户部啊,哪怕那户部也是秦阁老小金库的来源之一!
如果那户部真是有一笔烂账事关秦阁老,这老狐狸当年却没出手阻止齐王下户部,岂不就是故意给齐王做的圈套!
秦阁老一定明知齐王查不出什么纰漏来,那烂账还会越理越乱,甚至会影响皇帝对齐王的看法,倒是正中了他的意,这才敢做下这样的陷阱!
而当年皇帝本已下了决定,只想等齐王将户部的账目打理清楚,便要立齐王为储君,后来却不了了之,不也正说明齐王就是中了秦阁老的奸计了!
她就连连摆手道,岩哥哥想错了:“我不过是想请你提醒齐王殿下一声,那户部既然形势如此错综复杂,眼下还是能不插手便不插手为好。”
既是于德海都帮着秦阁老做过账,这一切又是源于孙连堂在户部当过差,只要抓住这些把柄就够了,何必再去户部多揽一份瓷器活儿!
等到秋天几位皇子亲王便要下六部参政观政,齐王能躲过户部当然更好,躲不过去再将这个去处当成陷阱重视起来也不迟啊,论起来也才算得名正言顺。
如果一切真如韩宓所想,皇帝本就一直高高在上的将一切看在眼底呢,也便不需要秦阁老如何推动,还是将齐王派去了户部,到那时还怕什么?
齐王只需一进户部便带着自己的人手查起帐来,而不是一头就栽进了秦阁老的陷阱,迟迟摸不到烂账的头绪,这岂只是合了皇帝的心意,也刚好顺势继续捏住秦阁老与礼王一派的小辫子呢……
庄岩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宓妹妹也知道叫齐王这当口便往户部伸手,无异于天大难题,更容易随时授人以柄,也便觉得只从于德海以及孙府的其他账房身上下手就够了。
所以她才叫他千万别忘提醒齐王一声,请齐王殿下务必远离户部,哪怕那户部里……真有秦派更多的把柄,此时也不是伸手的好时机。
他就不由得又笑想起苏鹏程对他说过的话,那话虽是半真半玩笑,却也是真心夸赞他的宓妹妹足智多谋。
亏他当时还以为苏鹏程只是顺情说好话,谁叫宓妹妹不过是帮着段思羽绝了几个表姐堂妹的荒唐念头,说起来也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如今再一想啊,苏鹏程必是窥一斑已知全豹。
他的宓妹妹既然与那段府的表姐不过才打一个照面,便已深深看透那个崔什么的腌臜心思,这可不就是宓妹妹深谙识人之道!
这时他也便想起他不但要去齐王府一趟,好将昨日之事尽早回禀了,等从齐王府出来后,还要去一趟平乐长公主府上,也好将母亲吩咐的贺礼送去,祝贺苏鹏程与段思羽定了亲。
他就连忙与韩宓告了辞,笑道他这便按着她的吩咐办差去了……
也就是在庄岩的身影还未彻底远去时,庄媛已是从汀兰馆门内迎了出来,等她到了韩宓近前,便附在韩宓的耳边笑着说了几句话。
韩宓顿时有些惊讶的扬起眉梢——那孙连堂昨晚才在礼王府的管家面前给戴宏告了状,今日便已收到效果了?
那位秦修仪就在两个时辰前将秦阁老夫人召进了宫,冷着脸叫她的娘家母亲去戴家将那碧玺珠花收回?
只是韩宓也不仅仅是为这个惊讶,她更惊讶的是,她一直以为秦修仪的重华宫对皇后娘娘来讲,颇有些针扎不入水泼不进。
那么现如今连庄媛都知晓重华宫里发生了何事,敢情她一直都想错了?
既如此前世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若是早在重华宫有眼线,当年却为何迟迟都没弄清,那秦家有多少手段等着皇后娘娘与齐王,还伸手害死了皇后的亲妹夫与亲外甥,连亲妹妹也因悲伤过度未能幸免?!
庄媛却是仿佛猜到了韩宓因何而惊讶,也便悄声给她解释道,皇后娘娘过去的日子里也不是没往重华宫安插过人,只不过那些人手都没用长,不是突然出了事被惩治了,便是又被打发出来换了差事。
“可现如今不一样了呢,如今我们这一边不是多了位长公主么?”
平乐长公主虽然已是成家后便离开后宫十几年了,可太后娘娘才没了四五年不是?要知道太后娘娘健在时,皇后娘娘可没有什么实权……
韩宓这才笑起来,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敢情看似是一位长公主的站队并不那么重要,实则却帮着皇后娘娘迅速在后宫壮大,过去只为太后娘娘效忠的力量,如今全都归了皇后娘娘?
而当年……皇后娘娘可一直没得到这一批帮手,那就更别提平乐长公主的站队了。
这时她便又想起她曾经听说过的一个传说,只是她一直未曾将那些话语当过真,倒是事到如今,令她不得不信了几分。
原来她还是当年听得孙氏讲的,说是秦修仪未曾进宫前,也是与温靖侯议过亲的,只是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竟被袁氏抢走了这个已将定下的姻缘。
秦修仪就因此大病了一场,等到病好之后已是十七岁的春天,正赶上当年的太子、也便是如今的光武帝要纳庶妃,秦修仪就入选进了宫,被封为太子昭训。
韩宓一直只以为孙氏是想在她面前抹黑袁氏,譬如以此笑话袁氏心机太深,再叫她对嫁入温靖侯府更恐惧几分,孙氏母女才更容易得逞。
可如今再想起这话来,那秦修仪之所以将重华宫把持得那般严实,可不就是早就对袁皇后生了戒心?
而那秦家之所以将那对付齐王的刀枪先指向温靖侯府,必然也不止是因为温靖侯与皇帝是连襟,是齐王的亲姨夫!
说不准还早就得了秦修仪的示意,也好替秦修仪报一报当年的亲事未成之仇!
只是韩宓再怎么更深一步对秦家生了忌惮,她也不会将这个传说问出口,问庄媛此事可是真的。
她也便掩住口轻笑道,等那秦阁老夫人出了宫,果然去戴家将那下定用的珠花讨回了,媛姐姐可别忘了再告诉我一声。
“倒不是全为了瞧玫姐儿的笑话,连带着戴府那一家子的笑话我们也得看。”
她这话顿时惹得庄媛也是咯咯一阵笑,两人只差在汀兰馆的门口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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