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磨剑,只为今朝。”烈日下,我们站在操场上宣誓,为两小时之后的战斗做准备,每个人都热血沸腾。校长站在主席台上说着一些鼓舞士气的话,而我用右手遮住眼睛不去面对旁边薛楠枫的挤眉弄眼。大概是这个体育生项目都拿了高分,所以对文化课并不是很在意。见我不理他,他用脚踢着旁边的土堆打发时间。
“周沐周沐,我是张望,收到请回答,over!”张望在这种时候肯定是忍不住的,他最烦这些说教一样的演讲。看着校长的额头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马上开始和周沐吐槽,“你看他像不像个电灯泡,巨亮。”
“张望张望,我是周沐,收到收到!他岂止是电灯泡,简直是个500瓦照明灯!”他说完自己就笑起来。
“你们俩非得这样说话吗?”老班闻声走了过来,用手里的扇子拍了下张望的头顶,“好好听,别到时候填错答题卡。”
“好,那就说这么多,祝大家都能考到理想的成绩。”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动,周沐说至少有一半人是在庆祝终于不用继续晒太阳了。我们回到教室收拾着东西,老师一再强调笔袋必须是透明的,起码要能看得清里面的东西。桌肚里和地。上堆满了平时做的试卷,此刻大家都捧起来走向阳台。顷刻间,无数的纸张从天而降,像是的蝴蝶离开了平日束缚的牢笼,在空中肆意飞舞。
“楚喃,加油哈!”排队上车的时候薛楠枫又蹭了过来,在我手里塞了一条糖果,“路上吃,缓解缓解紧张,你手心都出汗了。”他说完就被老师赶上了车。我把糖果递给了周沐。
“诺,听你的,少吃甜的。”我在他身旁坐下。
“他上哪知道这么多你喜欢的口味的啊。”周沐拆开一颗青苹果味的嚼着。我向外看去,几乎万物都被笼罩在火伞下。我解开窗帘刚想要拉上,却看到隔壁车的的薛楠枫又朝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我嘴里的矿泉水差点没喷出来,忙不迭把窗帘给拉严实了。我们学校离考点还有一段路,今天又比平常早起,我躺在椅子上开始睡觉。车里的空调吹散了热气,仿佛和外面的季月烦暑是两个世界。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也许是大家都累了,在我醒来时还看到同学们都安静地躺着,不像在宿舍时那样叼着手电筒彻夜苦读。我准备坐起来再看一下英语,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平平整整地盖着,我看了眼周沐,他仍抱着手臂睡觉,身上只有一件短袖。我慢慢把外套盖回他身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悄悄翻起书来。
不觉间就到了考场。除了准考证和笔以外的东西都被收了上去。我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发卷,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安静地对着时间。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我抚摩着带着油墨味道的纸张,上面的余温还未散去。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写名字,监考老师走下来按顺序检查着每个人的卷子。
钟表的声音分外明显,滴滴答答地告示着时间的流逝。第一门是语文,还好没有遇到太偏的题型,难度还比不上平时做的模拟卷,所以做起来还算顺手。不过一个半小时,就有好几位同学交了卷子。我告诉自己静下心来,继续往下写作文。
收卷的铃声一响,教室里就开始有一些吵闹。两位老师维持着纪律,分工收着卷子。
“我跟你说,我们那考场有人作弊被抓了。”刚出门就看到张望和周沐勾肩搭背地靠在墙上。
“考的怎么样?”周沐替我把水瓶盖子拧开,“你那个名著题写出来没?”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不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都知道那是冬妮娅吧?”我接过水杯慢慢喝,“过会就你的主场了,别飘了。”我说完就挥了挥手回去复习了。
考试之前就常听人说数学老师押题精确,现在拿到卷子才发现所言不虚。所以做起题目来虽然不算得心应手倒也还很顺畅,这减掉了我一半的紧张。
接下来的几门也问题不大,最后写完了政治以后终于没忍住提前交了卷。路过其他班的时候,看到周沐伏在桌前睡得正香,甚至还翻了个身。站在后排的监考老师似乎也有些焦急,抬头看了好几眼钟。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站在门口,她走到窗边示意我快离开。
“终于考完了!”回去的路上,张望凑到孙义边上去,“老孙,怎么样,这次有几成把握?”
“稳了稳了,能考上了。”孙义说着又打开手机,“来,痛痛快快打一把Timi!”
“叫上楚喃,让她打阿珂带你飞!”周沐回过头,“我再拉一个咱们五排,今天宜上分。”
“不是吧,周沐你这就选瑶瑶公主了?我跟你说过会开局不许就只连着楚喃啊!”张望锁了马超,“来看看峡谷插秧王!”
车驶过一片荷花池,盛放的荷花上停了几只蜻蜓,两只天鹅在湖中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防张望他们已经推掉了对面的水晶。
“推啥啊,再玩一会多好。”孙义笑道。
下了车大家没有回学校,估计是考完都要放飞,相约着出去吃点好的。
“周沐你想到吃啥没?”我们三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的烧烤摊也亮起了灯,烟顺着风吹到我脸上,我忍不住呛了两声。
“烤肉,你问问楚喃,她吃啥我就吃啥。”周沐迎着风往前走,衣摆轻轻被风掀起一角。
“烤肉就烤肉吧,我知道有一家满200打折。”张望说着伸手拦下出租车。
“哟,考完啦?今天带朋友一起来啊?”到了烤肉店,老板看到张望后打招呼,好像是熟人。
“还是那个位子哈。老板,这刚考完不得稍微给我点优惠?我和您儿子一个考场,我看那小子做卷子可溜了。”张望说着朝里面走去。
“得嘞,过会送你们两瓶饮料!”老板说完就去打扫其他的位子了。
“Cheers!”我们举起杯子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把果汁一饮而尽,我把刚烤完的五花肉夹到周沐碗里,“尝尝熟没熟。”
“搞得像你真的会给我吃生的一样。”周沐说完把我的杯子添满,“话说有没有打算好暑假干啥?”
“我爸非得让我到他的公司里先去适应一下,我才不乐意呢。”张望擦了擦嘴,“我跟他说现在不能收童工。”
“张总,你看你们公司还缺人吗,我觉得我可以。”周沐说着故作正经地拉了拉领子。
“咱说这关系就不给你工资了哈。”张望说着把冷面夹了一些,“你还是留意着那个薛楠枫吧。”
“提他干啥啊,过几天楚喃生日了,不讲这么膈应人的行不?”周沐接过面碗,“话说楚喃暑假得学音乐了吧。”
我点了点头,心想回头得去乐器店看看了。暑假先把从前落下的补起来吧。
第二天大家都在宿舍,拆床帘的拆床帘,扔书本的扔书本。没有人挑起话题,没有人问以后去哪。像是一开始就约好一样,用沉默回应着彼此的寡言。小鱼在阳台站了很久,门关着没有人去叫她出来。行李箱安静地陪着她。
“小鱼,我要走了。”最终还是小冉去敲开了那扇门。小鱼一声不吭地抱住她。小冉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好了,说不得到时候就进了同一所高中呢,再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可我要去上海了。”简单的一句话,小冉听了以后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没有问为什么。也许即使问出口了小鱼也不知道给什么样的回答。
“楚喃,你呢,你也要走了吗?”小冉对着从衣柜拿衣服的我说,她的手还拉着小鱼。
“要走啊,总要走的。”尽管我知道她是在问我是不是也要去其他城市,我却还是这么回答。以后会不会遇到,也许要看缘分了吧。至于张望和周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确信我们不会分开。
楼下的人群背着大包小包走散在晚霞里,伴随着碌碌风声,喧闹被吹成了安静。树荫里的知了也停止了聒噪。回首这三年,似乎是俯仰之间就让人群变成了飞鸟,一些觉得相遇即惊艳的人,最后把相知的过程刻在了灵魂深处,然后越走越远,连背影都没来得及看清。
说是人去楼空,可楼又何曾空过。就像书里说的那样,不会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着。我们走后,会有新的学生来把这里填满,它会热闹如故。而我们,也终将奔向属于自己的未来。以后会有更加分秒必争的生活,到那时候我们就来不及悲伤。
好在青春过半,在的人依旧在。周沐站在黄昏里,看到我以后招了招手。张望也回过头来,我们三个并肩穿梭进人海。
行走至熟悉的小巷,张望和我们告别。周沐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花束,三朵透着粉边的白百何散发着阵阵清香。
“可以在一起吗?”他捧着花真挚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没有什么多余的表达,也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和山盟海誓,就是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吗。我没有理由拒绝,我根本没想过拒绝。我接过花朵,笑着点了点头,他挽起我的手。突然从墙后响起“砰”的一声,彩带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张望举着礼花桶走了出来。
“我就说周沐今天买花干什么,得亏我没走。”他把礼花桶递给周沐,“怎么样,刚在对面买的,气氛组到位不?”
周沐接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还给他,我打趣他是“吃瓜前线”。他说这叫见证爱情。
“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继续,我这次真走了。”他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远去。
花的香气氤氲在四周,将我们紧紧包裹在这份清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