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然一脸惊诧地打量着我和涵涵，半晌才问了句：“你，也有孩子了？”

　　我笑笑：“是啊，看起来差不多大。”

　　程娇然又把同样的目光挪到艾晖脸上。

　　这时候，涵涵说：“妈咪，你的手机是不是在响？”

　　这孩子耳朵超级灵，我急忙翻兜，果然是封火给我打电话。

　　我接起来：“我们在海鲜区，你直接过来吧。我和涵涵一起出来的，保姆这两天病了。”

　　程娇然的表情依然维持惊讶状，我抬眼看到艾晖，他端详着我和涵涵，笑得意味深长。

　　我对程娇然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在别墅的最后一面，她对我毫不客气。

　　可当着孩子的面，我不想多说什么。

　　我看着那个女孩儿，猜测出她的年纪，呵呵，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楚晴川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孕育的吧。

　　或许他和刘姗走时，程娇然还不知道，否则怎么会善罢甘休？

　　我当下便觉得可笑，什么身不由己为我着想，替我负重前行，怕我成为下一个程嫣然，原来是我想多了。

　　人家就是临行前移情别恋了，否则怎么连孩子都落地生根了？

　　为我着想至于和别人上床发生关系吗？需要落实到这么具体吗？

　　那我也真是服气他，太入戏了。

　　心里好像被豁了道口子，我好不容易怀上就是宫外孕，他们才几次就有了？还真是合拍啊。

　　我在心里自嘲着，觉得无比讽刺，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正在轰然倒塌。

　　程娇然刚要开口和我说话，我就打断道：“你们忙吧，一会儿我男朋友过来，我在这里等他。”

　　“妈咪，男朋友是什么？”涵涵年纪太小，对于很多词汇还不理解，但又很喜欢发问。

　　我点点他的小鼻子：“就是，有可能成为妈咪老公的人。”

　　“哦！我知道！妈咪的老公，那就是爸比！好呀好呀！那样我又多了一个爸比！”涵涵手舞足蹈。

　　我不得不说琳达和欧文虽然离了婚，但对于涵涵的教育很成功。

　　琳达没有让孩子因为大人的矛盾去讨厌他的父亲，欧文也会按时探望涵涵，给他父爱。

　　所以涵涵才会有这么可爱的表现，知道妈妈的老公就是爸爸。

　　我看到程娇然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想她保不准和我有同样的猜测，就是以为涵涵是楚晴川的儿子。

　　有点儿意思。

　　我不会告诉她真相，给她旁边杵着的那个男人添堵是我喜闻乐见的事。

　　我心中窃喜，涵涵的一番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同时我看到艾晖的表情变得不如刚才那样从容。

　　说不定他就以为我后来又离过婚或者是个单亲妈妈，反正孩子肯定不是他的，他心知肚明。这样一来，我是不是扳回一局？

　　“成总，你儿子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呢？”然而他接下来蹦出的这句话，让我很恼火。

　　这说明他在质疑我，他就料定了我这些年没有男人是吗？！我就不能在他离开前后也马上孕育一个小生命？是，我怀孕困难，可说不定就有奇迹呢？

　　这个男人，真是可恶至极！谁给你的自信？！

　　就在我准备反驳的时候，涵涵哇地一声哭起来，边哭边喊：“你胡说！妈咪漂亮我也漂亮，我们非常像！你是坏蛋！你走开！”

　　我虽然满头黑线，但这次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养儿子的好处。

　　小子，没白疼你，这么小就有战斗力了！当然他这番言论也是有出处的，平时我们会在他面前开玩笑，问他更像琳达还是像我。小家伙嘴特别甜，说自己嘴巴鼻子像琳达，眼睛大大的像我。

　　于是我马上补刀：“艾总，我也是佩服您，连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心眼儿小到这个份儿上，是不是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还有，无端攻击一个小朋友，我对你的素质和人品持怀疑态度。”

　　“骄阳你……”程娇然刚欲开口，像要解释什么，就被艾晖挥手制止住。

　　“我没有攻击小朋友，我是在攻击你。”他就这么直白地对我说，我简直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一时间上不来话。

　　“叔叔，抱抱。”这时，叫思嫣的小女孩伸展双臂，露出祈求的表情。

　　我听到这个称呼，顿时更丧失了语言能力。

　　叔叔……

　　还真是成也孩子，败也孩子。

　　好吧，还好我涵涵给我挣了面子，这位叫思嫣的小朋友，也很给力，感觉像是友情卧底。

　　艾晖一下子就把思嫣抱起来，动作娴熟，父爱无疆。

　　哦我差点忘了，他是带过孩子的。三年了，不知道笑笑过得好不好？

　　当初我还答应她要做她最好的朋友，可……

　　一个晃神，我都没注意到封火赶到了。

　　他看到我面前的一家三口时，也和我一样产生了误会。

　　“艾总，这么巧。这是您的夫人和女儿吗？”封火微笑着打招呼。

　　“不是，是朋友。”艾晖回答道，接着话锋一转，问封火：“封总，涵涵刚才说他又要多一个爸爸了。”

　　“嗯？哦。”封火的眼神略一迟疑，然后应了声，但看得出来他有些不知所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中计了！

　　如果涵涵是我的儿子，按照我和烽火的关系，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露出开心的表情！而不是蒙圈！

　　我还来不及做出对策，封火的表情已经出卖我。尽管是稍纵即逝的疑惑，却很容易被有心机的人捕捉到。

　　封火知道涵涵是琳达的儿子，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但那时候我也没和他多解释我是涵涵的干妈。

　　而他和琳达就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还越了好多级，根本没什么交集。

　　所以艾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当时就把他打蒙了。

　　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然而这个反应就暴露出，涵涵不是我儿子的事实！

　　艾晖算准了封火刚过来，此刻毫无戒备心理，趁机出其不意地暗算了一把，封火就被套路了。

　　我不否认封火在事业上的能力，然而论起其他方面的腹黑程度，鲜有人能跟某男相提并论，毕竟，能做到如此不要脸的男人少之又少。

　　我和涵涵刚刚精诚合作扳回的局面就这样被打破了。

　　我忿忿地看着那个欠揍的男人，他奸计得逞的模样，真是气人。

　　为什么，他只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能让我前功尽弃……

　　“封火，走吧，今晚给你们两做好吃的！”我不想再搭理其他人，抱着涵涵转身就走，封火在身后说了声“再会”也跟上来。

　　然而这个猪头反应过来后居然立刻问我：“他和琳达很熟？”

　　我就明白他还在那个误会里。没办法，他一来，艾晖就能叫出涵涵的名字，而且他也知道琳达是我之前在AC的同事，难免就会这样想啊。

　　我无话可说，“啪”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只能认命：“熟不熟，关你什么事！”

　　涵涵高兴地炫耀着他知道自己妈妈叫琳达这件事：“涵涵的妈妈叫琳达！”

　　我回头瞪了艾晖一眼，离得不远，他肯定听到了。

　　果然，他正仰唇望着我，看到我回头时，举起两根手指比了个V冲我摇了摇。

　　那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当晚，我做了丰盛的晚餐，涵涵吃饱以后，琳达下班过来把他接走。

　　小家伙玩儿的开心，走的时候已经睡了，我和封火一起送他们坐上出租车。

　　回家的路上，封火告诉我一个“噩耗”。

　　“骄阳，本来我想让你休息一个周，但是耀世那边今天来催，希望我们尽快过去增进了解。抱歉，之前答应给你半个月假期，因为昨晚郑董的临时安排，我私自减了半。现在看来，恐怕还要缩水。”

　　我看着他为难的表情，笑道：“没事，这算什么，我又没那么矫情。不过，我估计下个月的带薪旅行，我是不能参加了。”

　　“耀世的案子做完，我带你去。”他驻足，转身望着我。

　　我说了声“好”，也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已是晚秋，我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在夜晚的秋风中缩了缩肩膀。

　　他察觉，上前一步将我拥入怀中。

　　我开始试着熟悉另一种香水的味道。

　　“骄阳，你很喜欢小孩子？”刚才我们和涵涵互动很好，他虽然一看就没有经验，但对于可爱的小涵涵，也毫无招架之力。

　　我觉得我的毛病应该在恋爱时就提前告诉对方，好让对方有心理准备。

　　毕竟，要发生关系，就可能面临这个问题。

　　“封火，我是喜欢小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继续待在他怀里。

　　“因为可爱？”他猜到。

　　“不，因为医生说，我怀孕的几率很低，而且容易宫外孕。”我如实告诉他。

　　我能感觉到男人抱着我的双臂定住了。

　　“之前有人爆料我的过去，很多都是真的。因为小时候的事落下后遗症，导致……”

　　“好了骄阳，外面冷，我们上去吧。”他阻断我的话，拥着我上楼。

　　我就明白他是在暗示我不要再说。

　　于我而言，他接不接受，都不重要。

　　不接受的话，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夭折，我也不觉得可惜或者难过。

　　接受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对他更愧疚，但也会因此和他好好相处下去试一试。

　　毕竟能包容这样的事情，说明他对我是认真的。

　　“封火，抱歉我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告诉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用着急给我答复。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理解并且能够接受。”我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沉重，于是轻松地说。

　　他站在房门外，酝酿了一会儿，看着我道：“骄阳，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很淡，否则你不会这么平静的告诉我这件事。但我也想说，我对你是认真的。关于孩子的事，或许现在考虑还过早，是我刚才口不择言。”

　　我抬头望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笑着对他说：“不早了，那我就不送你咯。”

　　他微笑道了句“晚安，好梦”，在我额间吻了下，便信步离开。

　　我看着没有人的廊道出神：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吧？当初我和楚晴川的故事虽然没有广为流传，但捕风捉影的传闻不少，婚讯也传了出去。现在我刚和他确定关系，楚晴川就回来了，虽然换了个身份，但并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混账，我在消耗别人的感情，去遮掩另一个男人给我留下的印记。

　　辗转良久后，我躺在床上给封火发了条微信：封火，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清空自己的心，否则对你不公平。

　　这一次，我没有马上收到回复。

　　然而早晨我醒来时，看到了一条未读信息：“不要勉强自己。”来自于凌晨三点。

　　心中的负罪感便又多了一层。

　　这句话，就在一天前，艾晖也对我说过。

　　其实他们说的都对，但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大家都不傻，是我把别人当傻子。

　　我以为现在那个叫艾晖的男人看不出来，我以为封火……算了，我以为，我以为，我真是自大。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问：“你好，哪位？”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女人声：“骄阳，你好，我是程娇然。有时间见一面吗？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有必要吗？”我语调平静。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变过，我想她可能一直存着。

　　“有。”她回答的很肯定。

　　“好。”我答应。

　　之后她说了地点，约在两小时后见。

　　我精心地妆扮，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当年计划和程娇然见第一面时，宫外孕进了医院，一晃三年，我们又约在一起。

　　好在这次没有意外，我们如约在海边的花园咖啡厅见到。

　　这里环境很好，面朝大海，秋意盎然，桂花飘香，就算聊得不愉快了，也不至于闹心。

　　程娇然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比起三年前，多了些历练感，锋芒少了很多。

　　“骄阳，我刚回江城不久，其实一直都想见你一面，当面和你道歉，说一句对不起。”程娇然一开口，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她大概从我脸上看出疑惑的表情，轻轻笑了下，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大海。

　　“骄阳，那天晚上，是我的自私和报复心作祟，害你差点出事，对不起。

　　你从别墅离开时，他问我是不是有人来过。我骗他说没有，可他似乎有预感一样地打开了壁柜的门，看到了你留下的钻戒。

　　他拿着戒指，不发一言地站在那儿很久，表情沉得吓人。他问我和你说过什么，我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他忽然挥拳砸向壁柜，穿上衣服就跑出去，是为了追你还是为了送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明明说过要保护你，要离开你，不让你参与进来，不给自己任何机会的，可他还是没忍住。

　　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失去自制力的样子，他那么在乎你。

　　可我没想到你会在那晚遇到坏人。

　　川哥回来后对我发了很大的火。要不是我怀孕了，他一定不会轻饶了我。”她继续说道。

　　我就看着她，维持着表面上的心平气和，等她把所有想说的说完，因为我拿不准她什么意思。

　　但看起来她似乎是没有恶意，或许当了母亲，或许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所改变。

　　她的情绪有点起伏，于是掏出一根烟，兀自点燃，开始诉说。

　　“三年前他要南下，我本来是要跟着去的，可临走前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的童年过得很不好，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连童年都没有，川哥本来就不同意我和他走，我最终只能留下。

　　我哥和嫣然都死在毒贩手上，这是川哥一直放不下的心结。他的过去，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三年前他之所以决定离开你，不为别的，只是怕你成为下一个嫣然。而我想跟着他去，是为了给我哥和嫣然报仇。骄阳，他很爱你，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程娇然的手指有些微微的抖动。

　　我心里不自在，可还是准备听她讲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起后她告诉对方我们所处的位置，然后看着我道：“有人想见你，你可以从她那儿得到更多关于川哥的资料。我是局外人，她才是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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