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公司前先给司南打了电话，问他辞呈要多久给回复，是不是今天可以直接离职。

　　司南沉吟片刻，约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我觉有些蹊跷，这不是他的风格。

　　如约而至时，他已经在二层的露台等我。

　　他一直都喝蓝山，那味道我实在品味不来，我习惯性的要了焦糖玛奇朵。

　　司南看着我的咖啡杯笑。

　　我问他怎么了？咖啡种族歧视么？

　　他笑：“没有，只不过这咖啡散发着恋爱的酸腐味儿。”

　　“明明是甜的，你的才酸。”我回敬。

　　“甜到发酵，不就酸了么？”他撇着头看我。

　　“行，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我表示不想和他计较。

　　“真得要走？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来？”他切入正题，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瓷杯。

　　我低眸抿唇，向来敬他如师长，这时候好像自己像个不争气的肄业生。

　　“不走怎么办？公司能为我改变制度吗？”我说。

　　“那就让他走，你留下。”司南一开口，我登时错愕到目瞪口呆。

　　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司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晴川是AC的执掌者，他走？他走了AC怎么办？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你知道他今早被紧急召回总部了么？”司南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一愣，难怪给他去电话是关机状态，我还以为他昨晚喝多了早晨没醒，原来是在飞机上。

　　我说不知道，公司有急事找他不也正常吗？

　　司南轻笑：“你是不是觉得AC离了你无所谓，但是离了他就不能转？”

　　“不是么？”我反问。

　　他举杯，眼底含笑：“在AC高层，想赶他走的人，可是比想让你走的人多。”

　　我不解，大脑飞快地运转，去想楚晴川以前说过的话，或者司南是否给过我暗示。

　　依稀记得方案澄清后的酒会上，司南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司总，虽然我不知道高层都是什么人，可他们为什么会希望一个有力的领导者离开呢？”我带着请教的姿态问。

　　司南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晴川的选择，你竟然没有。”

　　我双手抱着杯壁说：“他的决定从来轮不到我过问，他一定早就计划好了。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当下决断的，不是么？看来你都知道他的选择了，可我却蒙在鼓里，说明我不值得他交待未来吧。”

　　司南的话让我感觉到一些沮丧。我终究还是个弱者，他并没有把我当做并肩的战友。

　　那一晚和昨天上午他明明有机会告诉我的，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把我当什么呢？一个宠物？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逗一逗，看我炸炸毛，然后开心一笑？

　　连求婚都表达的那么不正经……嗯，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只是开了个玩笑。

　　想到这里，我居然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

　　还是因为我不够强大，无法像司南一样成为能让他在意的同伴吧。

　　我承认随着能力的提升和被认可，自己在职场的好胜心和功利心渐强，想要的也越来越多，而这让我日后吃了不少苦头。

　　可也正因如此，才会有后来那个被业内被戏称为“女帝”的Athena。

　　“怎么？和一个强者在一起，觉得累么？”司南撇撇嘴。

　　“不想那么多就好。”我敷衍地答，也是在敷衍自己，继而我又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晴川在AC不仅是领导者，更是改革者。他之前推出的大市场营销策略和改革方案触动了部分保守派股东的利益，你们的事可大可小，就看那群老家伙怎么处理。”司南说。

　　我觉得不可思议：“至于用这么卑鄙的招数么？堂堂一个CEO因为和下属恋爱被驱逐出公司？无稽之谈吧！”

　　“骄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听过吗？这无稽之谈对AC没有任何坏处，明眼人自然清楚他不是因为这个被弹劾。许多事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掩盖背地里见不得光的勾当。”司南端着咖啡杯站起来，走到露台边缘，凭栏而望。

　　“如果楚晴川想反抗，他不会没有办法的。所以是他主动放弃的？”我问他。

　　司南回首对我说：“你到底是有些小聪明。骄阳，如果让你坐上安娜的位置，你有信心吗？”

　　我哑然，他在开玩笑？

　　“那安娜呢？”我脱口而出，下一秒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安娜会升任CEO？代替楚晴川？！为什么？你的业务能力明明要比安娜……还是说安娜在弹劾楚晴川这件事上，有功？”我连番发问。

　　司南始终带笑的瞳仁沉了下来：“职场的顶端，有多少是讲究公平的地方？明处的公平，实则是胜利者在暗地里争斗得来的。你的辞呈还压在我这儿，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别忘了你面试的时候说过的话，AC这个平台值得你留下，况且，还有一个诱人的职位等着你。”

　　我看着司南，领悟他说的这番话，如他所言，职场风云暗涌，那么他是谁的同盟？

　　“司总，你是楚晴川的拥趸吗？他如果要走，你会继续留下吗？你留下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把司南当外人，但他的做法让我不确定，他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

　　他和楚晴川私下的关系那样好，我不相信是假的。

　　所以这些男人，真得可以把公私分得那样清楚？

　　楚晴川离开，安娜上位，司南会甘心么？如果楚晴川走，司南上位，又将会是如何？那我呢？我究竟是谁的棋子？

　　我是司南的棋子吗？他把我留下，放在和他平起平坐的原来安娜的位置上，是为了什么？

　　而且，一旦安娜上位，我就那么轻易地能接替她？她到时候会怎么安排我？毕竟她知道我是谁一手带出来的。

　　我承认自己想多了，但这样的大环境下，连楚晴川都要被人算计，我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独善其身的能力？

　　司南走回桌旁，将已经空了的咖啡杯放下。

　　时值正午的日光灼热非常，空气中浮荡着水汽，我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很不好。

　　此时，面前俊美的男人俯视着我，而我仰望他。

　　“骄阳，我和晴川是好友没错。但在事业上，我只为自己而战。你觉得我会认输么？

　　你很聪明，我希望有你的助力。现在安娜的任命还没有正式下达，天枢集团的百年庆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我接替晴川的位置，那我原来的职位就是你的。”我在司南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所以，你也认定楚晴川是铁定会离开？开始为自己铺路了？”我有点不相信，我一直尊敬的司总竟然是这种人。

　　“骄阳，职场不是讲江湖道义的地方。”司南浅浅地笑，好像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继续说：“晴川的离开对他而言并不是坏事，以他的才华，甚至可以再带领一个品牌与AC抗衡。而我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在落井下石。局势成不成，都要未雨绸缪，否则就会被对手捷足先登。我以为你不会误解我，没想到你还是……骄阳，你的感情用事，会成为你以后最大的阻力。”

　　“我不懂。我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我答道。

　　“那你未来的打算呢？和晴川一起走？或者去别的平台？你认为还有比AC更好的地方？”司南不再和我计较，换了话题。

　　“我没想过，也许，也许我……”是啊，我要何去何从？

　　辞职是为了兑现给楚晴川“公开恋爱”的承诺，正好前段时间韩璐的坠楼以及李语彤制造的舆论让风言风语在公司里传开，我也不想再待下去，索性离开另谋出路。

　　可现在局面却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楚晴川明知道我递了辞呈，既不拦我，也不给我讲他早有打算。

　　这算什么呢？等着我自我发现？当他是Discovery的导演吗？

　　之前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此时全部都化作一团乱麻堵在我胸口，卡得难受。

　　“后天是天枢集团的慈善晚会，同时也会公布之前竞标的结果。到时候，你也给我一个答复，OK？”司南看着我道。

　　刚才的一番论辩让我对于未来的危机感加重了不少。

　　是啊，我给自己的职场定位是什么？

　　以前我就只想当个好编辑，在楚晴川和司南的庇护下，一步步提高，学习，但也只是在专业素养和团队建设上取得了一点成绩。那么未来呢？做到主编就到头了吗？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也许会超越我。”我想起楚晴川曾经给过我这样的评价。

　　“司总，如果我们的方案在天枢集团那儿脱颖而出，我的身价是不是就涨了？”我不自觉地带入之前看楚晴川谈判时的状态。

　　“当然，你是主策人。”司南大概看出我的想法，唇角弯起，兴致盎然。

　　“那好，等结果公布，我给你答复。不过，今天谈话的内容，我不希望楚晴川知道。”我起身，不再仰视他。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那么大的屏幕司南大概也无意中看到了，对我说“先走一步”，便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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