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可怕的是,我发觉我没有资格难过
楚晴川颇有耐心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在我心中渐渐成型的神祇轰然崩塌。
“我好好的人不做,做你的情人?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我出言讥讽。
“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会?”他没理会我的问题。
“是你对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吧?”我虽然要仰视他,但此时并不觉得受他压制。
我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他!
他凝视着我,问:“有何高见?”
“情人,就是无法给予正式名分或承诺的人。现在叫做情妇,小三,感情破坏者,懂不懂?没文化就多看点书啊!”
我虽然不再期待婚姻,甚至可以说是排斥,但我知道,我的内心深处是期待爱情的。这并不矛盾。
我为什么会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楚晴川说得很对,我缺爱,而他给了我很多我认为类似爱情的东西。
换句话说,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我认清了自己对爱情的态度。
我现在理解很多女性抱怨男友或老公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指望他们还不如找110的心情。
毕竟无法神兵天降也就罢了,可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要他何用啊?
然而,楚晴川和我相处的时间不久,我却无可否认,他的每次出现,都是在帮我化解危机,冰冷中予我温暖。
谁不喜欢有人对自己好啊!不然哪来那么多云备胎呢!
所以,哪怕就算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至少他对我用心了,我不能凭白享受别人的好。
可是说到报恩,我有自己的方式,他抛给我的选择,无法接受。
楚晴川一直在端详我的眼神和表情,他也真是厉害,单从神态就总能掌握我百分之八十的想法。
“看过杜拉斯的小说《情人》吗?”他悠悠地问。
“没有。”我其实是看过的,但这本著名的被翻拍成电影的小说,对我而言有些难懂。
“男人和女人因为**纠缠在一起,是各取所需,彼此满足形成依赖。而一旦产生了爱情,就是一场精神力的博弈,通常都是女人惨败。”他走进书房,拿出一个盒子,我跟着他走出家门。
我不明白他是在和我讨论文学还是意有所指,这种话题我没有胜算,毕竟实践才能出真知。
只好硬拉回去:“好,你可能在国外待久了,对这个词没有概念。你注意听,在我国,小三是为人所不齿的,不要说什么爱不爱情,请先尊重道德。一夫一妻制,你滴明白?”
“日语我只听得懂三个字。”他忽然就换了关注点。
“雅蠛蝶?”我脱口而出,暴露了我浅薄的语言功底。
“ayixidailu”他的发音分轻重,很好听。
“这不是五个字儿吗?”我默念一遍。
尽管我喜欢看日漫,但都是打打杀杀的那种,我对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印象。
“我爱你。”他说。
我以为他跟我告白了,吓得不敢吭声,而且还有点不知所措。
“翻译过来,就是这三个字。不过,下次我们可以试试换种语言做,你的发音还不错。”
我发现他最近很喜欢俯首在我耳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好像生怕我听不见似的。
怎么就跑题了?!
我追着他下楼,问他看《情人》时有没有最喜欢的句子。
他驻足,认真地想了想,说:“假如没有痛苦,那么一切都会被遗忘。”然后他又问我。
“他说他爱她,至死不渝。”我回答之后,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他问的那么自然,就好像确定我看过一样。
“很好,说明你还相信爱情,有颗少女心。”他脚下生风,我紧追慢赶。
“所以我才不会给你当情人!”我主要是为了追上他做总结陈词。
他忽然停住,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那我告诉你,在我的意识里,情人是比恋人和爱人更有风情的词,承载的内涵更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而且我未婚,订婚仪式以狗血收尾,严格来说我还是单身。按照你的理解,以现在的关系,我应该是你的情人才对。”他几乎一气呵成。
我觉得脑容量突然就不够了。
他驻足在我身前,似乎在等我转过弯来。
“bemylover”他如此说,大概觉得英文不会有歧义。
到底是我误会了他,还是他巧舌如簧让我输了辩论?
“那你还娶她吗?”我下意识地问。
“你介意吗?”他立刻回问。
我当然介意啊!
可我忍住了这几近要脱口而出的回答,因为我觉得他在侮辱我。
这还用问吗?!
他上前一步,跨越了安全距离,低头盯着我道:“回答我,我想听。”
说真的我对男人的了解很浅显,而且因为楚靖南那个渣渣,我总把他们看成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楚晴川的出现让我这种想法有了些许改变,可奈何我们也是从那种事开始的,所以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我的想法。
我那时自然是不知道,男人在感情上也会希望得到肯定。女人需要安全感,他们偶尔也会想要。
也许是因为刚讨论过了严肃的文学和爱情观,我居然很想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介不介意你娶她?我不确定我有这个资格。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看到你吻她的时候,我很难过。
而且你知道吗,最可怕的是,我发觉我没有资格难过。”说这话的时候,我一定是动了真情的,因为我的心里涌过一阵一阵的酸楚。
那感觉就像潮水一浪一浪地拍上沙滩。
他一定是被我矫情的回答吓到了,竟然一直没有反应。
毕竟我平时说话也很少有这么深刻的时候嘛。
我尬笑两声,转移话题:“你说我下午到了公司,同事们会不会视我为女性公敌啊?”
楚晴川直接回答我不会,因为他安排欧阳帮我请了病假,是用我的员工账号走的网上请假流程。
“也就是说不会被人发现我睡了亚瑟王?啊,好遗憾。”我嬉笑着说,心知欧阳是他的大秘总管,嘴严得狠。
“你的英文名字怎么来的?”他扶着我的肩膀,带着我走向车库。
从我矫情完开始,他的目光一直都是望着远处。
我吐吐舌头:“对抗你,哈哈哈哈。”
“拭目以待。”他的手不知何时滑到我腋下,悄悄偷袭。
刚走进车库,我就听到门唰啦啦的降下,拔腿就要往外跑,却被楚晴川一把拉过揉进怀里。
“你有资格难过,而且我改变主意了。”他似乎在回应我之前那番无疾而终的话,
可那时我感觉不到光,而且意识到自己在封闭的空间,就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死命地箍着他的腰。
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他说话。
我有幽闭恐惧症,并不是天生的。
可是发病原因,我却不记得。
我带着哭腔求他打开灯,他却笑着让我别装,说我没这么胆小。
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这样的绝望,尽管车库不小,可我已经知道这里是封闭的,它越大,反而更能激发我的恐惧。
因为我不确定从哪里就会出来一只魔鬼或者妖怪,还有比鬼神更可怕的人。
他终于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儿,我的力气大到吓人,他拍我的脸颊,无论怎么安慰我我都疯了一样摇头。
“让我去开灯,声感可能没电了。”他想要迈步,可我就像溺亡的人抓住了施救者,缠得他死死的。
他双手按住我两颊,强迫我和他对视,可是我看不清楚,当我感觉到他的唇贴过来时,我在尖叫中昏厥。
我醒来后,他对我说本来想吻我来让我冷静,没想到直接把我吓晕了。
“对不起。”我看到他换上家居服,探身给我拿水时,露出了腰间青紫的勒痕,知道那是我的杰作,遂向他道歉。
他扶起我,喂我喝水,我主动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水在轻轻晃动。
“心理问题么?”他问。
“幽闭恐惧症。”我不敢看他,没想到自己刻意躲避,多年没有犯过病,却在他面前这样狼狈。
“经历过什么?”他捏捏我的脸。
“不记得了,想不起来。”我微微摇摇头。
“抱歉,我不该恶作剧。”他主动向我道歉。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我会死的。”我心有余悸。
“好。”他把我拥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成骄阳。”他轻声唤我。
“嗯?”我正在寻找我丢失的六神,回答地也是心不在焉。
“你饿吗?”他问。
“楚晴川你有没有人性啊!”我下意识地就想歪了。
他却无辜地看着我说:“都一点了,你真的不饿?”
“饿。”这么一闹,我的注意力就收了回来。
“那下去吃饭。”他掀开被子抱起我,我发现身上穿了一套和他款式一样的家居服。
应该不是情侣装,就是简单的t恤和松紧裤,纯棉地很舒服,他穿白色,我是粉色。
我想问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的冲动越来越多,可每次都因为怕听到失望的答案而拼命忍住。
况且他之前不是回答过我么,他对我只是出于儿时伙伴的关心。
虽然我已经感觉到逾矩,但依然怕挑明之后的失去。
毕竟暧昧是最美好的过程,你猜我心思,我想你意图,彼此试探,进退有度,先陷入进去的人最苦。
“楚晴川,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给你答复。可以吗?”我想起他之前的要求。
“那你可要快点了,排队的人很长,你要珍惜我给你的优先权。”他自大地说。
“呵呵。”我笑着在他脸颊啄了一下。
他这么聪明的男人,当然明白我那样说,其实就算是答应了,但他又尊重我的想法。
“至于要不要公开,你来决定。”他把我放在餐椅上,我看到饭菜被罩起来保温。
“当然不要。”我心知他是尊重我的意见,单是看他给我请假的方式,就猜到他懂我的心思。
“吃吧,我做的。”他打开罩子,我看到白灼虾,油麦菜,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白粥。
“好素啊。”我感慨着摇摇头,又说:“改天我给你露一手。”
“好。”他给我剥了虾,放进我碗里。
阳光恰好透过他身后的玻璃窗洒进来,我才发现窗外就是无垠的海,风光迤逦。
“好久没有回家的感觉了。”我扒了口米饭,像和外公吃饭时一样聊天。
他剥虾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举起食指点了点他的唇心。
我疑惑地看着他,抹了下自己的嘴,以为有什么脏东西。
他却笑了:“你这儿,被我磨软了。”
阳光洒进我的眼睛里,他的脸就被笼上了暖阳的光。
“你真会逗女生,年轻的时候肯定招桃花。”我此时把他当成很好的异性朋友,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年轻的时候?”他颇为不满:“现在的桃花更多,而且质量整体下降。”
“哦?怎么讲?”我握着筷子,倾身向前,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因为接触的目的变得更丰富了。”他也不隐瞒。
我若有所思,确实如此。
“所以你的初恋是在小学?”我半开玩笑地问。
他果然犀利,直接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答道:“幼儿园。”
“……”
我无语,果然想套他的话,只能看他愿不愿意说。不死心地换个话题:“你和蒋豪城关系很好呀,有故事么?”
“有酒么?”他抓起杯子喝了口水。
“说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正好吃光了碗里的饭,就盘腿儿坐在椅子上。
他有点儿嫌弃地看看我的坐姿:“这样坐,腿不直。”
我啪的一下伸出右腿,搭在餐桌上,蹬得笔直,拍桌告诉他:“知道什么叫腿玩儿年吗?你管得真多,小朋友的爸爸管得都没你多。”
“我不介意给你父爱。”他得寸进尺地说。
“滚!”我瞬间爆粗。
关于父亲这个话题,我倒是不太敏感,毕竟我对生父没什么印象,爹不疼娘不爱地长这么大,早就习惯了。
饭后我们窝在沙发里,他告诉我,他和蒋豪城是在美国认识的。
那时候蒋豪城在留学,晚上在酒吧打工和人发生口角打了起来,他听到蒋豪城的经典国骂,二话没说就上去帮忙了。
但对方是混街头的黑人,尽管他两都有格斗基础,但还是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
再后来他们纠结了一拨同胞,把那伙人好一顿围殴。
“蒋家那么大的家业,他还需要打工吗?”我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儿。
“你觉得豪门子弟的光环,都来得那么理所当然?”他反问我。
然而我总能在他的反问中找到答案。
“看来你当得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兵啊,打不过就知道跑。”我想用激将法多打探一些他的情报。
他一点儿都没受刺激,转头问我:“你一直在试探我的过去。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切了一声,扭头去看墙壁上的抽象画。
蓦地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钻进上衣,然后就是一阵酥麻,忍不住想蜷起身体。
“难得今天这么乖又有时间,我们多来几次。”
他握着我的手,看我不太熟练地做安全措施的时候,呼吸一度停滞。
这荒糜无度的一天。
楚晴川手里拿着中午出去时给我的小盒子进来,我趴在枕头上连动都不想动。
他打开,我就看到了一部手机。
“本来想在车上给你的,谁知道你又回来了。”他好似嫌弃的说,我知道他故意的。
“你是先知吗?”我问他。
“节日的时候,合作方会送礼物。书房还有很多没拆包装的,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拆着玩儿。银色,喜欢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手里把玩着手机。
“喜欢,谢谢。”我心想放在他这里也是浪费,干脆帮他废物利用好了。
他又从我手里拿过去,然后找到他自己的手机,鼓捣了一会儿。
“视频存进去了,尽快和他去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给我打电话。”他说。
其实我已经暗自做好了决定,但不想告诉他。
“我还真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我带着求人的态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