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斑驳,一身漆黑如墨的斗蓬将整个身体尽数遮住,脸上覆着一张青铜质地的狰狞面具。
一路前行,远远称不上高大的身影,在这条路上走得异常坚定。
在他的身后,处处伏满死状惨死的尸体。在他的脚下,蜿蜒的暗红色血迹,汇聚成条条血线,沾满了他的鞋底。
清冷的月亮洒在身上,照亮了这个身影脸上的狰狞面具,同时也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几乎血流成河的青石地面上。
只不过这个人的影子有些奇怪,左半边倒是和正常人的影子没什么不同,但右半边却仿佛少了一部分似的,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极不协调。
事实上,这个人的右半边身体,确实少了一部分。因为,他的右臂仿佛被齐肩斩断。
这是一座府邸,一座在半个时辰前,还有上百个活人的府邸。
只不过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无论男女老幼,无论鸡犬牛羊,全部在这个宛若从地狱走出的人影手下,全部都在他那只枯瘦得仿佛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的左手之下,尽数惨死。
“你……你是谁?”
沉默半晌之后,望着这座府邸中最后一个活人,这个人影前进的脚步在走到这个脸色苍白,双眼中透着刻骨恨意的少年身前倏然停止。
“你可以叫我柳余恨。”
“你这个恶魔,我家世代行善,为什么要灭我苏府满门?”
“说错了,不是我要灭你满门,是别人要灭你满门。而我,只是一柄收钱杀人的刀。”
“如果这是你的遗言,那你可以死了。”
左手重重拍在这少年的头顶,在柳余恨收回手掌之后,这个少年已然七窍流血缓缓软倒在地。
“你……你不得……好死!”
望着那少年死不瞑目的双眼犹自放射着怨毒的恨意,柳余恨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全家都死了,你也去陪他们。遭逢大难而不死,一心想着报仇,这不是什么幸运,而是一生苦难的开始。死亡,对于来说是一件好事。”
转身离去,走出在这座处处染血的府邸之后,此时在这座府邸之外,正静静站着一名负手而立,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布之内的男子。
“师父,现在我算合格了吗?”
“不错,心狠手辣,天生就是个做杀手的料,日后必成大器。”
满意的点了点头,黑衣男子悄然笑道:“燕国已经没什么前途可言,为师已经为我们这个门派找到了一条出路,这段时间就跟着我走。我相信凭你的资质,就算在那些真正的修道宗门里,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师父怎么说,弟子就怎么做。只要能变得更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那就跟我走。”
……
同样是在这个月圆之夜,一座处处洒满银辉的宫殿之外,一袭月白长裙,面上覆着一层轻纱,一名身子窈窕的女子款款前行,一路走到了这座宫殿的正门处。
在这座宫殿正门上方,那漆红描金的匾额上,有三个仿佛演化着天地间无穷奥秘的大字——广寒宫。
这三个字,无论任何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天上那轮明月。
属于月的阴晴圆缺,尽数在这三个遍布银辉的古朴大字中,不断的演化变幻着。
当‘广寒宫’这三个字映入这名女子眼中的刹那间,在这名将容貌隐藏在面纱之下,令人根本看不清长相的女子额间,忽然亮起了一轮弯月。
那座宫殿的大门悄然敞开,一名看似与寻常妇人毫无区别的中年美妇缓缓走出。
望着那名静立于这座宫殿前方的女子,中年美妇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好一个新月之体,天生与我广寒宫有缘。”
然而在下一刻,这名中年美妇眼中悄然闪过一缕阴霾:“居然已经破了身……可惜,日后恐怕要多花不少心血才是。”
沉吟半晌,仿佛无法拒绝某种般,中年美妇深深的吸了口长气,轻声向这名女子问道:“你可愿做我弟子?”
“弟子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烟。”
“跟我进来!”
两个同样清冷的人影走入这座广寒宫之后,这座宫殿刚刚敞开的门户悄然闭合,就如同它从来都没有开启过……
……
神象国,纯阳道宗。
依然是在这个月圆之夜,在纯阳道宗内一座普普通通的宫殿中,一名体形健壮的青年,突然身体一颤,随后从他的体内猛然爆发出一股强悍无匹的气势。
这股气,炽烈而刚健,直冲得整座宫殿上面一层琉璃瓦都簌簌做响。
“咦,这小子竟然突破了,想不到我纯阳道宗上千年都没人修炼成功的纯阳宝录,居然再一次有了传人。”
“不错,我道中兴,指日可待!”
“传我谕令,夏振从今日起,即是我纯阳道宗的少宗主,日后出行无论去哪,身边必须有两位长老随身看顾,万万不能出了半点差错。”
“谨遵掌教师兄谕令!”
……
月圆之夜,清冷的光辉遍洒人间,为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淡银色的外衣。
万世皇朝某处神秘的山谷之内,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手中捧着一柄长剑对月而舞。
剑光冰冷,剑气飞扬,看似浑不着力,但在这坚硬的地面之上,却被那少年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挥剑,给犁出了条条深深沟壑。
一身火红的炎飞扬静坐于山谷内小楼之上,手里提着一只银色洒壶,张口一吸,便有清冽的酒水似壶口飞出,自行送入他的嘴中。
“好酒!”
放下酒壶,将目光缓缓移向正独自在山谷中对月舞剑的少年身上,炎飞扬幽幽的叹了口长气:“酒虽好,但这剑更好,真希望……这小子能快点成长起来,哪怕只有他父亲一半的本事,也能让我——好好的松松筋骨。”
正值此时,整个万世皇朝的中心,同时也是这个庞大国度千国万域的正中心处,在那散发着无穷威严的皇宫里,身着一袭金色龙袍的老人悄然走上一座小楼。
在这座小楼上方,挂着一幅方方正正的匾额——观星楼。
月下,独上西楼。
在这座观星楼顶,仰头望着漫天闪烁不定的繁星,这个身着龙袍的老人,悄然发出一声充满无奈的长叹:“天才辈出,万世寿终。这个人间,终于又要迎来一个新大争之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