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笨鱼
景瑚原本就不喜欢往仕女堆里凑,就是在燕京她熟悉的环境里,她也总是只和清柔、李宜他们在一起玩。
等谢池莹走了,景瑚觉得有些无聊,就拿出针线做了一会儿。上次那把合欢花的宫扇已经绣好了,又拿掺着金丝的线吧边沿描了一遍,在日光下看便更是动人了。
从前柯明叙的那块帕子景瑚也一直随身带着,便在上次绣的那盏灯笼旁边修了一朵合欢,是她在谢家的记忆。
等绣完了花儿,连绣活也不能打发无聊了,她就想起了昨日柯明叙同她说的,小湖里的金色鲤鱼的事情。
也许他昨日和她说了这件事,也有叫她打发无聊的意思。景瑚就带着豆绿往屋舍之后走。
今日的客人大多都在花园里听戏,或是游园,三房的地界上倒是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一点戏台子上的锣鼓声,也是周围很安静的时候。
反正在屋子里也是无聊,景瑚让豆绿去找管着小湖的婆子要了鱼食还有一定偌笠来,省得要打着伞那样的不方便,就打算坐在湖边,守湖待鱼。
豆绿倒也不客气,管人家要了两个箬笠,和景瑚一人一个戴好了,坐在湖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里面扔着鱼食。
永宁郡王府里当然也有养着锦鲤,赵嬷嬷说,景瑚小时候最喜欢看锦鲤抢食,每日黄昏的时候都要乳娘带着她往潮湖的方向走。
长大了学了别的淘气,也就许久都不去了。
前几日见到这些锦鲤还觉得有些新鲜,站在这里喂了好一会儿的鱼,今日便不觉得有什么了,还不如欺负豆绿来的有趣,完全只是为了碰碰运气,能不能遇见柯明叙说的金色鲤鱼。
“……早知道方才就问问莹姐姐这里到底还有没有金色鲤鱼了。我觉得小柯大人是不会骗我的,也许原本是有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豆绿比她还要感兴趣,“奴婢在家的时候,没事就去潮湖边看鱼,不过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金色的鲤鱼。咱们家大约是没有的,可是像谢家这样的人家,也许真会有这样稀罕的鱼呢。”
“那还用你说。父王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家里,郡王妃和我母妃又总是斗的不可开交,哪有心思去搜罗这些。你再看看谢家的花园,没有一处不精致,显见着实很用心的。”
“我们还是再等等吧,就算是在稀罕的鱼,它也得出来吃东西啊。诶?为什么我们要两个人坐在这里喂鱼呢,不如去找根钓竿来,你一边喂,我一边钓算了,不能便宜了这群笨鱼。”
景瑚一边说,一边就站起来,转过身撞进了别人的眼睛里。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欢喜了起来的,“小柯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柯明叙慢慢的笑起来,伸手替她正了正没有戴好的箬笠,“才来了一会儿,外祖父让我过来帮他取一件东西。看见小县主在这里,因此停步。”
景瑚还以为自己今天大约是看不见他的了,他的外祖父很喜欢他,总是要他在身边陪着他那些老友说话的。
“小柯大人今天开心吗?”要她陪着祖母抹骨牌还好,若是要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坐在祖母身边陪着她那些老姐妹说话,景瑚是要脚底抹油开溜的。
“怎么这样问?”他站在景瑚面前,若是在炽热的日光下,总是会不着痕迹的挪动一下,用自己的身影替她挡住阳光的,是他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景瑚就故意要跟他说些别的,她背着手,侧过了身子,“宁家五小姐,她生的美么?”
柯明叙没有动,“我恐怕要把我方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了。”
景瑚回过头来,轻轻哼了一声,“我可是听说,宁家的五小姐,今日一直缠着你说话的。”
柯明叙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嘲笑她,“宁五小姐生的美不美,小县主方才和她同桌争扇,难道还不清楚?外祖父时刻都有吩咐,我要专心听着,倒是真没有注意她长的是什么样子。”
他这样说话,仿佛是犯了错的丈夫在同妻子剖白心意一般。不过,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她和宁五小姐起了争执的事情了么。
那他岂不是连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知道了。
景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脆问起了他要办的事情,“小柯大人不是说过来取东西的么?那你不需要亲自进去么?”
柯明叙便答她,“看见小县主在这里,我便让流雪进去取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并不要紧。”
“哦。”景瑚应了一声,心中窃喜,低下头想藏住自己的笑容,轻轻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她还想再和他说说话,想顺便问候一下自进了谢府之后就没了音讯的周老先生。
就听见柯明叙说话,“小县主还是安安耽耽的坐在这里喂喂鱼吧,这样的锦鲤,其实钓上来也没有用,不要白费力气了。”
可是她本来也没想把它们钓上来如何如何啊。
“不是都说中了暑么?还在这里坐着,跟这些‘笨鱼’较劲,就不怕更难受么。”
这只是景瑚和谢池莹为了脱身而找的借口,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
景瑚就摆了摆手,“没有中暑,只是不想在那里呆着罢了。”景瑚忽而福至心灵,“小柯大人不会也是找了借口溜出来的吧?”
“算是吧。陪着外祖父的故友说了一日的话,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累的。只是老师还在那里,他性子直,我也怕他和别人意见不合起了龃龉,毕竟不好。”
景瑚便道:“小柯大人每日可真辛苦,像在带孩子似的。”
他的话接的很快,“此刻不也如是吗?”
景瑚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才不是孩子呢,就算是孩子,我也比周老先生年纪大些,他才是最不听话的那个。”
听完了她的话,柯明叙很快笑起来。不是平日里那种令她如沐春风的微笑,而是令他整个人都很放松的,很快意的笑容。
她难得见柯明叙笑的这样开心,好像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一样,不必再坚持着在世俗中所学到的规矩和礼法,只是真的觉得开心而已。
令她突然想到了她十岁那年,在江南的外祖母家第一次看到昙花在夜间开放的时候。此时当然不是夜间,柯明叙也不可能像昙花,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就是莫名的把它们联系到了一起。
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这样开心。
说起来,来谢家之后的这几日,他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