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改变
那女孩很真诚的同她道谢,站起来给她举了个躬,“谢谢您。”
反倒是景瑚手足无措起来,“不用不用,既然来了,身有余力,总是要想办法为你们做一些事的。”
看着她重新坐下来,景瑚也在她身边坐下,才想起来还没有问她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是燕京人么?”
小女孩点了点头,“我叫吴秀宁,是燕京人。才来这里两三个月。”
才来这里两三个月,也许她的母亲也才过世两三个月而已。景瑚心中的怜惜更盛,“在善堂里过的怎么样,交到朋友了吗?”
这还是这小姑娘和景瑚谈了这么久的话,她第一次真心的笑起来,“大家都对我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比在家里好。只是……有时候还是很想念我娘。”
景瑚正想安慰她,她又自我打气一般地道:“不过如果有一日我能将绣艺学好,能靠自己的手艺吃饭,我娘在天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景瑚也笑起来,“真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等你们的手艺学好了,我叫人采买一些更好的丝线和绸缎过来,到时候你们绣出来的东西就更值钱了。”
“那到时候给您入股分成。”
景瑚故意惊讶道:“你还懂这些?”
她像是被景瑚的表情取悦了,“善堂里的先生有教。”
景瑚便笑了笑,不再打扰她绣花,打算去看看其他的小姑娘。她一站起身,转过头去,便看见站在窗外的柯明叙和十七。
她笑着和柯明叙招了招手,“柯世兄。”
柯明叙的心绪看起来的确好了一些,和她点了点头,便与十七一起进了门。绣房里的孩子自然都七嘴八舌的和他们问好。
有认识柯明叙的,也有不认识他的。这世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遭受不幸,善堂里的人来来去去,永远不会空置下来。
倒是十七,一进门,便走到了婉姑娘身边去。两个人不说话,倒是都闹了个大红脸。
茵陈捂着嘴偷笑,从婉姑娘身边走到景瑚身旁,看着是要说悄悄话,实际上是能让全屋的人都听得见的音量,“等过了年,我哥哥就要去婉姑娘家里提亲了。”
屋子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小孩子爱热闹,都喜欢开大人的玩笑。婉姑娘和十七的脸就更红了,景瑚也望着他们善意的微笑。
等气氛稍稍平复了一些,柯明叙便道:“小县主,今日也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景瑚还没说话,那个最活泼的,名叫“蕊儿”的孩子便道:“柯大人和县主姐姐也是一对么?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呀?”
景瑚霎时间就陷入了尴尬之中,想反驳,然而她心里觉得蕊儿说的对。可不反驳,又总觉得怪怪的。
幸而是茵陈出面做了坏人,“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天不想着学好,就等着看大人的笑话,别胡说了,快把手里的活计做完,大家一起去膳厅用膳。今晚给你们下汤圆吃。”
小孩子是察觉不到尴尬的氛围的,一听说晚上可以吃难得才能吃到的汤圆,一个个又欢呼着跑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也不需要景瑚说什么了,她就只是回头和秀宁摆了摆手,算作告别。懂事之后失去父母,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安静一些,也只是坐在座位上,和景瑚挥了挥手。
她和柯明叙并肩出了绣房,才想起来,“小柯大人去看过上次那个生病的孩子了么?”
她记得她第一次和柯明叙一起来善堂的时候,曾经遇见过的那个男孩子。不知道他养的水仙花,今年又开的如何了。
柯明叙知道她说的是谁,“年中的时候,他被一对老夫妇收养了,如今已经不在善堂里了。”
“原来是这样。”总以为还有机会相见的人,原来也可能不会再见了。
“小县主今日在善堂里,可有什么新鲜见闻?”
景瑚很快定了定神,“我还以为善堂如今已经是尽善尽美了,可我才去了绣房这一处,便觉得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她还以为淮邑乡君有多厉害,原来也有她照管不到的地方。不过她九月里才生了孩子,精力有所不及,也还算情有可原。
“绣房里只有一架绣架,若是绣些小物件,那有绣绷子也就够了,可既然是希望善堂里的孩子学一门手艺,总是要绣大件,将来才可能以此谋生的。所以我打算年后叫人再往这里添几架。”
见柯明叙点了点头,景瑚又道:“还有就是她们如今欠缺一个好的师傅。年轻的绣娘大多是不肯过来教授技艺的,年纪大了眼睛就不行了,总想趁着年轻在绣房里多挣一点钱,或是绣件被送给权贵,在这一行里攒下些名气来。”
“所以我想叫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年纪稍大的,从绣房里出来的绣娘愿意过来授艺。或者是看看燕京其他人家有没有绣娘要辞官的,这样的师傅,想必不错。”
燕京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要学女红的,一般是请了绣娘到府中坐馆。比如清柔她们家,就有熙和园中的风裳馆,专用作她们姐妹学习女红的地方。
景瑚倒是没有这样的经历,等她开始学女红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姐姐都可以嫁人了。所以她们家当时请的一个绣娘,就在芳时轩里教她,专盯着她一个人。
等她学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去了江南,若是能将她再请过来就好了。
“小县主考虑的很周到。若是善堂里的女孩子都能拥有这样的技艺,也就不用愁以后的事情了。”
那也得她们今后嫁的男人不混帐才行,景瑚在心里腹诽。
她又问柯明叙,“那小柯大人今日在善堂里,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发现?”
柯明叙沉吟了片刻,“于善堂本身,倒是没有什么了。不过于我自己,算是又找到了一处归途。”
“等山水游尽,我想我可以做一个私塾先生,并不单纯为了举业,也并不只是教授男子,只为了让更多的人读书识字,有机会拥有不同的人生。”
女红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艺,读书识字,却可以改变生活的方法面面。这一个志向,就又比景瑚方才说的要伟大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