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不知怎么面对烜如,也不想辜负墨吟的苦心安排,踏踏实实在伦敦待了两周,走遍各大景点,临回国前还领着林栩到老爷子那儿蹭了一顿晚餐。
这两周,他每每要对她下手,她就跑去沙发睡觉,气急时还赶他去睡沙发,到景点游玩时也不跟他说几句话,说起话来又带着倒人胃口的虚情假意,她一说要回国,林栩如释重负,心情极好。
老爷子见来人不止自家孙女,还有传说中卓荦超群的孙女婿,心里别提多高兴,使唤人做了一桌子的菜,拉着人坐在阳台上说了一早上的话。
聊的话题无非是现在段家的情况怎样,林御的伤势有没有好转,国内的经济形势和政治要闻等等,老爷子兴致勃勃,林栩也乐意奉陪,慕莘就坐一旁跟佳黎和童谣聊天,时不时抬头听听他俩说什么,三两下又低下头。
两人什么时候离开到楼下院子里散步的她都不知道。
“今年多大了?”
“三十。”
“老大二十六了,正好。”
老爷子笑着,满脸皱褶,只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又深不可测。
林栩说:“是。”
“我重孙女,怎么样了?”老爷子问。
林栩愣了愣,“不错,下次带她一起来看您。”
“老大生了孩子那天,我刚好到医院去查身体,巧了,见你抱着孩子走出医院。”
老爷子顿了顿,回头看他,“我见你步子急,想着后边该有什么人追出来,半晌过后,老大就追了出来。”
“原来您都知道。”
“看见是自己孙女,你知道老头子我多震惊吗?”
“能想象,可爷爷为什么不告诉她?”
“你迟早得跳出来,我急什么?”他道,见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解释说:“你安排在她身边的人都没有撤走,不是要回头的意思吗?”
林栩笑,段家的人,都有两下子。
慕莘一个人顾自在阳台上玩手机,午后日常犯困,玩着玩着就睡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开饭。
老爷子是长沙人,做的都是慕莘喜欢的长沙菜,慕莘酒足饭饱,心情自然好,偶尔林栩和老爷子说的话也会插两句嘴,这顿饭吃得着实热闹。
饭后两人陪着老爷子湖边散步消食,而后直奔机场。
华宁北机场。
慕莘在飞机上一言不发,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自己心里都没底的决定。
“林栩,我想回段家住几天。”
林栩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在思考她说的话,慕莘莫名觉得芒刺在背,心中忐忑不安。
她堕落在伦敦地下赌场不是他的错,没他也会有别的男人用罪恶的手段教会她重新生活,爱上禹后,在心里藏了一个无法舍忘的男人也不是她的错,毕竟情感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毕竟他林栩出现得那么迟还那么不凑巧。
他们之间,谁也怪不了谁,慕莘耍小性子这么些天,也不是全然镇定自若,时不时也揣测一下林栩的心思,怕自己作得过分了他会发火。
她最怕他面具之下深藏着的思绪,她看不见,却分明知道它的存在,让她心急如焚,不可终日。
半晌,林栩仍旧沉默,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手握方向盘,静静地盯着前方。
慕莘只好跟上车,还未等她开口,林栩已经踩下油门,车子出库。
一路向南疾驰,到市中心,刚好被跳出来的红灯拦截,慕莘视线没敢落在林栩脸上,只悄咪咪地注意到,林栩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松开。
气氛有些诡异,两人能听到彼此快慢交错的心跳声,慕莘捏着手机的指节渐趋用力。
“林栩,我刚刚在征求你的意见。”
林栩偏头,恰好绿灯闪现,他捏着方向盘,车子往安景阁方向驶去。
“烜如在老宅,我睡观景阁,你还有什么顾虑?”
慕莘哑口无言。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无路可走,她总归不会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蜜月回来第一天就回娘家,这不好看。
两人到家,家里空无一人,慕莘脱了鞋,将包和外套挂在衣架上,转瞬林栩已经解了衬衫的扣子坐在沙发上。
他不开电视,也没有看手机或者看报纸,慕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等她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才听他问一声:“需要做一点夜宵吗?”
慕莘转身时,他正望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她猛地吃了一惊,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想吃些什么?”他追问。
慕莘唇瓣抿了又抿,半晌才在他平静的注视下道一声:“都可以。”
一般情况下慕莘在浴室里的时间要将近一个小时,但今天二十分钟不到就穿好睡衣下楼,林栩正在厨房里翻炒牛肉,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不真实。
她正出神,林栩说:“把菜端上桌。”
“好。”她端起面前两只小碟子,走向餐桌,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两碗汤面,白花花的面条配上几点青绿,正冒着热气。
这顿夜宵吃得异常安静,慕莘甚至能听到林栩的咀嚼声——要知道,在慕莘看来,林栩吃东西从来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
味道很好,而且还是慕莘熟悉的味道。她晕机,飞机上睡了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此刻饿狼扑食,三两下吃完了自己的份,把碗放进水槽,她正打算上楼,林栩道:“东郊小镇的项目,我想按照我之前提议来改动。”
闻言,慕莘愣了愣,顿时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她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其他董事什么意见?”
“已经签字。”
都已经签字了吗?才两周的时间,一个已经交给宣传部门的项目,撤回来重新动工?这些老家伙平日说着讨厌林栩痛恨林氏,配合得这么干脆?
她低声说:“少我一个不少。”
“我想明天一起过去看看。”他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看向她。
“有必要吗?”
林栩洗碗的动作顿了顿,“事情我是让陈元去办的,各位董事以为是你的授权。”
慕莘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架空我不是事实吗?做戏的意义在哪里?”
林栩沉默一会儿,“你不想知道哪一部分被改动了吗?”
慕莘气笑,她走到吧台前,“林栩,你拆了我苦心经营的建筑,还要我去见证见证?”
林栩不理会她的怒气,依旧温声说:“林太太明天没空?”
“有空,”慕莘声调降下来,笑说,“你林太太现在闲着呢,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提前退休了,林总,您看呢?”
林栩站在她面前,脱了防水手套和围裙,左手小臂搭在吧台上,脸凑近慕莘,“随林太太的意,不瞒林太太说,林某有生二胎的想法。”
语出惊人,慕莘脑海里各种场面纷乱繁杂,身子猛地向后收,“林栩!”
“嗯?”
“你耍流氓。”
“嗯。”
林栩见她半晌说不出话,起身作势要走,慢悠悠地道:“早点休息,明早九点。”
慕莘抬脚飞快地上楼。
在东郊小镇项目上,慕莘确实耗费很多精力,项目竣工的时候,她和几个董事一起过来视察过,之后她自己又来了几趟。
慕莘很喜欢江南水乡那种河网密布、船只悠然、临水而居的风景,当初敲定东郊小镇项目时,看中的就不止是项目带来的效益。
而今,林栩的改造工程已经敲定,东郊小镇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她本来觉得今天跟林栩来这边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细细想来,不久前的股东大会,林栩才刚刚跟众董事表示和林太太的婚姻是因为相互倾慕,现在他亲自到工地视察,但是她却没到场,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来迎接两个人的是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这个人慕莘不认识,想必是林氏的人。他戴着一顶工地里的工人常戴的帽子,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工人的服装。
跟两个人问好之后,他接过一旁工人递过来的帽子,转递给两人。
两人接过,习惯性地道一声谢。
“你的策划书我看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今天来实地考察一下,想看看有什么可以留下的。”林栩道,跟着工程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时,慕莘还在捣鼓她的安全帽。
林氏工人的安全帽都是公司配的,与其他建筑工地有所不同,也难怪她半天戴不上。
慕莘正懊恼这帽子操作太奇葩,头顶上方突然一片黑色的阴影,抬头时,林栩的手已经朝她伸过来,一边风轻云淡地说:“林太太看起来很聪明。”
说话间,他已经帮她扣好帽子,还顺带摆正了位置,他睨一眼她的高跟鞋,“林太太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来过工地的人,竟然连一双平底鞋都没有吗?”
慕莘很想说“要你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礼貌性地说一声“谢谢”。
“林总,慕总,相较于其他位置,这一片地面平坦开阔,很适合建造大型的娱乐设施,我们预备……”
这个总工程师很专业,虽然慕莘一度排斥林栩做这个改动工程,但是总工程师的策划和建议没有可指摘的地方,跟着他走了半个小时,慕莘最后认了命,林栩愿意怎样改就怎样改吧。
“先回去休息?”
“不用。”
林栩自作主张,将人揽在怀里,慕莘跟他对视一眼,不做声。心里想着自己确实应该准备一双平底鞋了。
东郊小镇项目本身很大,如果真要一处一处地看过去,恐怕半天是走不完的,可以说,林栩在这个项目应该是觊觎已久,也了解颇多,一个小时不到,他对工程师说出一番总结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他相信他,一切改动都按照他的策划走,他今天回去就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