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出院,嘴特别馋,非要上君瑞去吃一桌,领着全家人,一早到君瑞定位子,点了一桌自己爱吃的菜。
慕莘莫名其妙,这老太太大病初愈胃口竟然这样好。
趁老太太回家换新衣服,她打电话给叶栗,让叶栗接自己去宇师,叶栗倒是个实诚人,“你老师陪你顾翎学姐去了,没空理你。”
慕莘心一沉,想问些什么,却愣是不知从何问起,叶栗调侃调侃自己还行,要是你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跟你说。
挂了电话,她决定先将禹后抛至脑后,好好陪老太太快活快活再说。
老太太穿一身素净的淡黄色长裙,由段蓁和段苒从车里扶出来,两边侍应生准备上前帮忙,慕莘将人拦住,却见老太太从两人怀里挣出手臂来,步伐矫健地登上台阶。
老太太定了三楼最靠里的包间,算是君瑞的招牌套间,光线充足,宽敞明亮,复古式装修风格,配套设施齐全,很有临时公寓的味道。
“你别说,这酒店,还是君瑞做得好。”段林说。
老太太叹口气,“可惜了,那么个有能力的人,竟是个体弱的主儿。”
“谁?”慕莘问。关于君瑞,她只知道这里高档奢华,颇为人青睐,至于背后的事情,君瑞连锁酒店所属晋氏集团总部和华宁天南海北,她压根儿就没有多了解的心思。
老太太说:“朝城晋家老幺,叫伯言的那个。”
“他体弱?”
老太太说:“可不是吗?人不是传说他出生那天朝城下了三个月的雪吗?朝城多少年没有下过雪了!说来也怪,出生到现在,大病小病都没确诊过,就是体弱,医生都查不出怎么回事!”
“那真是可惜了,”慕莘道,“我听禹后提过,酒店业确实晋氏是翘楚。”
听她提禹后提得那么顺口,老太太哭笑不得,只得顺着话题说:“禹后在酒店业也是不错的,你在他那儿学得怎样了?”
“酒店的业务我没怎么涉及,他给我布置任务都蛮有针对性,地产这一块我接触得比较多。”
“宇师哪方面都行,但是地产这一块,还是林家厉害些,林家老二,我没有接触过,但林氏的几个策略是很不错的,让人大开眼界,”老太太笑着说,“凭阿媛和林家的关系,你倒是可以跟林家老二取取经。”
听了老太太的话,慕莘不由地又想起在机场认错人和在办公室撒娇被撞见的尴尬。找林栩取取经?那可真是尬上加尬。
话题不再继续,说来奇妙,说是她和林潜有着婚约关系,这段日子以来,她听说林栩反而更加频繁,如果不是对林栩存在芥蒂,她会认为是种缘分。
那个二十二岁称呼他男人尚且早了的人,现在当真是如雷贯耳。
“我住院这些天,老头儿来电话了没有?”
“来了几通电话,喊着要来看你,赵熙不让,怕他身体吃不消。”慕莘回答,低眸却发现自己扯蟹钳的手指流了血。
她起身到洗手间去,水龙头的水撒在伤口上面有些刺痛,她冲洗半分钟,抽出纸巾擦掉残余的水滴。三楼包间的镜子里,刚好映现出君瑞宽阔洁净的停车场,禹后那辆黑得反光的商务车映入眼帘。
慕莘的心猛地跳漏一拍,她从窗户看下去,楼下,大门处,禹后正在跟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谈话,而适应生领着几个人走在前面,其中就有顾翎,和她挽着的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老人家。
这是——见家长了吗?
有时候,女人的心思不仅敏感,而且准确。就如同现在,慕莘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跳动的声息越来越小,她表情凝固地站在窗口,看禹后和那人握手致意。
她清楚地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一直以来自己为自己搭建的弱不禁风的堡垒,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坍圮,禹后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一分一秒都没有。
一顿饭在老太太主导的欢声笑语里结束,吃饱喝足的老太太拉着陈韵,沿着回去的路散步,段蓁早早去跟同学聚会,段林回公司,顺路送段苒去培训班。
慕莘叫了一辆车,去华海。
夜色斑驳她的思绪,天地在变宽。她收拾收拾自己,下了车,“师傅,你确定这是这里最大的夜总会吗?”
那司机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是不是自己进去看看!”
车子忽地一声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慕莘抬眼看了看夜总会的大名——酒衫,倒是个不俗的名字。她自嘲地笑笑,走了进去,今天七月二十二。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总该醉生梦死一场,任性一场,说不定这样,才能够撕掉生活的伪装,什么禹后,什么顾翎,有什么重要?即使没有他们,她依旧还是慕莘。
推开227的门时她已经烂醉,里面是几个穿西服的男人。
林栩抬头,只微微一怔,开始饶有趣味地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她的模样,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十足危险。
萧洺无意多看来人一秒,只笑说:“现在的服务生服务质量挺差,连门都不敲。”
“哈哈,”墨琅笑得戏谑,“怎会?我倒觉得这服务生的质量很有保障啊,瞧这小脸嫩得……”
萧洺啧啧两声,“墨大少还真是改变不了流氓本质。”
“谬赞谬赞。”
慕莘将门甩上,晕晕乎乎地走向三人,一眼便望见坐在最里边的男人,长得倒是真俊,她走到他面前,“先生,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林栩偏头,冷视——及腰卷发、及膝中裙、白色运动鞋和白色单肩包,倒是个清楚的打扮,只是这般豪迈地邀请男人喝酒是为哪番?
“这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嘘,虎口拔牙这种事在咱林二少这儿可是少见。”
“你今日这一口一个敬语,你家骆一那儿学的?”
萧洺:“我家骆一……你可真会说话。”
墨琅:“呵……”
林栩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滞,顺势伸手将她往怀里带,笑得似真似幻,看不出半分情绪,“喝一杯怎么够,来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跌坐在男人身上,慕莘猛地一惊,张开水眸,细细打量着他,美倒是谈不上绝美,秀气得跟个书生一般,就该如同古代的书生一样,一袭长袍,手执书卷。可细看那两片轻抿的薄唇,又说不出得性感撩人,仿佛有着什么深深吸引着她。
“好啊,”慕莘笑,露出莹白的两排皓齿,“不过得先生你请客!”
“呵——你尽兴。”林栩目光带着笑意扫过众人,坐在最外边的墨琅起身走出去,叫了一箱鸡尾酒,放在两人面前,他调侃道:“阿栩,你要比舅舅还快了么?”
“你知道这人是谁么?”林栩问。
“谁?”
“慕莘,佳黎的表妹,我未过门的嫂嫂,宇师禹后的——”林栩轻轻启唇,拨开慕莘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说到“禹后”的时候,他不知该如何措辞才算合理,又似是懂了几分她宿醉的缘由。
“怎么,先生不喝了吗?”慕莘眸子微闪,对他的起身表示不满,恍惚间面前男子十分眼熟,可一思考就头疼欲裂,她不管他是什么人,只顾撒泼。
“本来也没有说要喝。”林栩道,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在禹后那里受了气跑这儿来撒野,这可真是……让他不爽。
“你刚刚说了不醉不归的!”
林栩不禁冷笑,这个记性她倒是有。
“我没说谁跟谁,你可以跟他俩喝。”
“不要,我就要跟你喝!”
“为什么?”
“我喜欢你呀。”
“喜欢我什么?”
“帅。”
林栩指着墨琅,“他比我帅。”
慕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皱眉头看了半晌,才猛地摇头说:“我不要他,我不要林潜,我也不要禹后,我就要你。”
不要禹后?亏她说得出口!
他单膝跪地,与她平视,问:“知道我是谁吗?”
慕莘抓住他的袖口,摇头晃脑地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不知道。”
林栩将人轻轻推开,“手机呢?”
“我不要谁来接我,我就要你陪我喝酒。”
“看来不笨。”
“谁说我笨?禹后都说我聪明,一点就通,将来做得一定比林栩要好!”
闻言,墨琅和萧洺对视一眼,一个幸灾乐祸,一个坐等下文。
林栩笑说:“借酒浇愁,可见也不聪明。”
慕莘一听,借着酒精的作用,扑在他耳边,咬住他耳垂,力道大得林栩险些将人推开。
墨琅:“卧槽,萧总,咱们要不先撤了?”
萧洺挑眉:“这热闹不凑了?”
墨琅想,这家伙平日里比谁都通透,今天竟然这么不识时务。
“咱俩在这,我二外甥怎么热闹?”
他的话自是全数入了林栩的耳朵里,此刻在他脖颈边放肆的女人让他不知所措。他原是真想撒手不管,他才接手公司,自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这么一闹,反叫他走也走不开,留也留不得。
待到两人离开,林栩起身,坐在沙发上,慕莘一个劲往他身上靠。
他将人摁进怀里,低头看她,“喜欢我?”
慕莘郑重地点头,迷离的眸子里看出浓浓的醉意,“嗯嗯。”
“多喜欢?”
“我想嫁给你。”
“是吗?”
“是呀。”
“有多想?”
“我想和你生个孩子。”
“哦?”
“你不乐意?”
“乐意,”他顿了顿,故作为难说:“只是有点难。”
“难什么?”
“难在我是林栩。”
林栩!
慕莘总算是有了几分清醒,脑海里关于林栩的几个片段接连播放。
半晌沉默后,她仿佛醉意更浓,“你不喜欢我?”
这是个好问题,林栩抿唇思索。
“你不喜欢我?”
林栩注视着怀里的人,慢慢道:“喜欢。”
“那你不爱我?”
林栩:“不好说。”
“你不爱我。”
“爱。”
“那你娶我吗?”
“娶。”
“我好困……”
林栩:“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