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让方俞生他们听见了，嘴角直抽抽。

　　还孤独寂寞上了！

　　方子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为了让弟弟闭嘴，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我伤口痛。”

　　方子恺静了静。

　　哥哥说伤口痛，一想到哥哥会受伤都是因为自己贪玩造成的，方子恺就没脸皮继续说话了。“对不起。”他道完歉，猛地闭上嘴巴，松开抱住哥哥的一双手，退开了，只远远地看着他。

　　病房内瞬间便安静下来。

　　乔玖笙将方陶然从莉莎怀里抱过来，她竖抱着妹妹，让妹妹背靠着自己的胸膛。乔玖笙一只手拖着妹妹的屁股，另一只手圈住妹妹的胸口，这样更方便方陶然打量她的哥哥。

　　婴儿一天一个大变化，三个多月的方陶然眼睛又大又黑，里面神采奕奕，像是两颗黑色的葡萄。她皮肤特别白，是那种粉嫩的白色，她长得很好，脸颊肉嘟嘟的。

　　方陶然盯着这个大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见妹妹突然对自己笑了，方子程愣了愣，才朝她也勾起一个浅笑。见到哥哥笑了，方陶然又开始笑。方子恺在一旁看着，颇觉得吃味。

　　他从乔玖笙身后站出来，站在了方陶然的身边。

　　方子恺也对方子程笑，笑得贼眉鼠眼好生狡猾，方子程看了弟弟一眼，然后选择性忽视，又看向妹妹。

　　方子恺顿时不乐意了。“看我啊，总盯着然然看什么？”方子恺赶紧申明，“我也会笑，哥，我笑给你看。”

　　方子程赶紧将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开，生怕弟弟吃起醋来，会朝自己傻笑半天。

　　乔玖笙执起方陶然的右手，将她的手放在方子程的脸上。

　　方子程便不敢乱动了，像是怕惊扰了妹妹。

　　乔玖笙对方陶然说，“然然，跟哥哥说，叫哥哥好好休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出院，回家了跟然然一和小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方陶然听不懂乔玖笙在嘀咕些什么，也不笑了，就睁着眼睛看方子程，小腿胡乱地瞪。

　　乔玖笙说的这些话，都是她想对方子程说的。

　　方子程目光落到乔玖笙的脸上。

　　就这么几天时间里，乔玖笙像是又瘦了些。以前总叫嚣着要减肥的她，这几天是真的成功瘦下来了。方子程点点头，对乔玖笙说，“我会的，妈妈。”

　　乔玖笙心里的弦被拨弄了一下。

　　能再次听到方子程喊她妈妈，她感到无比的庆幸和幸福。乔玖笙弯下腰，将头贴在方子程的脸庞，低声说，“程程，你回来了，真好。”

　　方子程听到妈妈叫自己程程，还有些不适应。他妈总爱喊他铁蛋，突然正经煽情起来，方子程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舒适。

　　方子程听到乔玖笙在哭。

　　他表情很平静，无法感受到妈妈的心情。

　　方俞生也走过来，握住方子程的手，他说，“对不起程程，是爸爸无能，害你受伤。”

　　方子程摇摇头。

　　想了想，他才说，“不怪你们。”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乔玖笙和方俞生，他已经做好了会死的准备，幸运地被救了回来，方子程不会怨天尤人。

　　相反，他心里是感激的。

　　等乔玖笙站起身，被方俞生搂住腰，屋子里的一群人激动的情绪全都转为平静了，方子程这才说，“以前我一直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那样觉得。

　　他体会不到感情，活着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件可有无可的事。就跟人每天都必须喝水一样，那么橙汁就成了调味剂，你喝了橙汁不会变成怎样，不喝也不会怎样。

　　而活着对方子程来说，就是那杯橙汁，可有，也可无。

　　但真的要死的那一刻，方子程脑海里闪过家人的脸庞，他不懂那叫做不舍得跟爱，他只是不想死。想到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而家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去世变得郁郁寡欢，方子程就迫切地想要活下来。

　　活下去，看着爸爸妈妈每天嘻嘻哈哈地老去。

　　活下去，看着讨厌的方子恺哭哭啼啼地长大。

　　活下去，陪着可爱的小妹妹一起长大，将来她谈了男朋友，他会为她把关。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做，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够看见家人幸福，看人妹妹长大。方子程又说，“但从现在开始，每一天，我都会带着感恩的心活下去。以后，我再也不会把活着当成一件随意的事，活着是一件很神圣，很可贵的事，我会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番言论，由成年人说出来，大家不会觉得奇怪。但从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嘴里听到这样有感染力的一段话，大家都有些惊愕。

　　方俞生看着方子程，突然笑了起来。

　　“好！就要这样！”他以他为傲。

　　方子程将家人们欣喜的目光看在眼里，心想：哦，原来自己愿意好好活下去，也是一件让家人们开心的事，那他以后更得好好活着了。

　　…

　　方平均跟柳玉他们是在半个月后离开的中国。

　　他走的那天，没有惊扰任何一个人，一家三口带着行李和护照，静悄悄地去了机场。去机场的路上，方平均用含泪的眼神注视着窗外的一景一物，曾经在他看来显得平淡的事与物，今日看来，也可爱亲切得不行。

　　想到即将离开故土，再也不能归来，方平均心里生出愁苦之心。一时间，竟是想哭。柳玉和方俞佩没有安慰他，因为她们也同样难受。

　　他们生活在这个国家，生活在这片土壤之上时，总是在抱怨这个国家的各种不好，骂国家*，骂百姓没素质，骂食品不健康。

　　可真的要远离这片黄土地了，他们才感到难舍。

　　离别之情，萦绕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

　　车内很静，大家都没有说话。

　　他们抵达了机场，在进入候机楼的时候，方平均忽然说，“留个影吧！”

　　柳玉跟方俞佩同时停下脚步。

　　三个人回头凝望着滨江市的上空，空气污染的缘故，天空寻不着蓝天白云，看着灰蒙蒙的。柳玉含着泪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