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欣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小姐有主意了,当即也不多说,紧紧跟着慕云歌,生怕又有人冲撞了她。
慕云歌办好这些,安心在别院中走了走。
周家的梅花倒是名不虚传,她更是看到了几株难得一见的珍品墨梅,总算在糟心事里寻得一点快乐。
周大夫人这一去就是两柱香时间。
说来也巧,周大夫人回来不久,徐夫人也起来了。几个女人陪着又游了一遍别院,等到歇下来时,天色也晚了。周大夫人托了人给肖氏带话,说夜深不便,明日再送慕云歌回府。肖氏自然是答允了。
吃过晚饭,该是回房休息的时候。
别院的夜晚最是安静,能听到几声奇怪的动物叫声,慕云歌怯怯地站在院外,不愿动脚,只紧紧挨着周艺梦。
面对众人不解,佩欣为难地替她解释:“我们小姐自幼怕黑,人少了怕是不敢一个人回房!”
周大夫人的眉头展了开来,努力压着眼底的不屑,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艺梦,你陪着云歌,送她回房吧!”
小J人,现在就让她矫情几天,等事情暴露,有得她哭的时候呢!
周大夫人给慕云歌安排的厢房在最北边,要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慕云歌显得格外害怕,通过走廊的时候,几乎是整个人都贴着周艺梦,手指还哆嗦着勾都勾不稳周艺梦的手臂。周艺梦低声笑着宽慰她,心中却十分不耐烦。
好不容易送了慕云歌回房,她客气了两句,也立即就走了。
待她一走,慕云歌的脸也垮了下来,哪有刚才一丝一毫的害怕?她摸了摸刚刚从周艺梦腰上拿回来的东西,笑意才真的蔓延到了眼底。
她们周家想算计她慕云歌,她就等着看这群人作茧自缚!
折腾了一天,她和佩欣都倦了,想到后面的大戏需要养足精神,她和佩欣很快就歇下了。
到了半夜,忽听窗柩一声轻响,慕云歌本来睡意就浅淡,几乎是立即翻身,手从枕头下拿出了防身的一把巴掌大的短刀,低声喝道:“谁!”
屋外月色皎洁,红梅映雪。
冷清雪光照耀下,一条黑色的人影静静矗立在窗边。
借着月光,慕云歌勉强可以看到这人。他个子很高,身材颀长匀称,穿着黑色的劲装,手中拿了一柄不算很长的弯刀。听到慕云歌的话,他似乎也想不到这屋子里有人,微微侧过头来,清冷月色打在他银白色的面具上,将他眼中的讶异照得清楚,不过一瞬间,他脸上却恢复了默然,好似刚刚的诧异是云歌的错觉。
这个人,很危险!
慕云歌的第一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身手利落、擅长隐藏的危险男人!
至于一个身手利落地人,为什么进屋子会有声音,慕云歌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能准确地从他身上的血腥味判断出,他受了严重的箭伤,伤在左肩,四寸,见骨。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抓进了防身的短刀,手心已经冒了冷汗,心反而一下子冷静下来,冷冷地跟他对视。
“小姐,怎么了?”
就在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时候,睡在前厅的佩欣忽然揉着眼睛,半迷糊地闯了进来。
那个男人当机立断地一跃,人影一闪,人已经上了屋子的横梁。
“没事,一只猫冲了过来,碰到了窗柩。”慕云歌沉静地回答着,眼神更是坚定地让佩欣回去休息:“你去睡吧,明日咱们还要坐一天马车,太累了。”
佩欣脸上的迷惑更深:“可是……”
忽然,一声轻轻的破空声,佩欣应声而倒。
慕云歌大吃一惊,慌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一回,是怎么也不能装无动于衷了。
横梁上的男子轻巧地落下地来,捂着嘴巴微微咳嗽了一声,才说:“你不用惊慌,本……我只是点了她的睡穴,不会伤她性命。”
他的声音低沉,犹如珠玉轻碰,清脆中更有一种利落,沾染着男声特有的磁性,映着身后红梅白雪,竟然有一种清华之气,从他身上溢出来。一瞬间,让慕云歌的脑子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混乱。
这个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男子快步走到佩欣身边,将她地地上抱起,放在外间她原本休息的软榻上。
慕云歌见他举动并无恶意,才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她皱了皱眉头,这个男人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止血?”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了。
这样下去,屋子里的血腥味可就瞒不住人了。她倒是不怕,只是若是让徐家母女知晓,又是一场说不清的无声之险!如今人家可是步步算计,要让她慕云歌在这金陵没有立足之地,她岂能将把柄送到她们手上去?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立即歉疚地道:“抱歉,来得匆忙狼狈……”他嘴角挂上一个嘲讽地笑意:“在下未曾带有伤药。”
慕云歌随即了然。
所谓来得匆忙狼狈,只怕是被人追杀,万般无奈,随身物品也在逃亡中丢了罢?
她也不点穿,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淡绿色的盒子递给他:“这是上好的伤药,你若不嫌弃,就先拿去用吧!”
男人眼中有光华一闪而过,没有接。
慕云歌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一个千金小姐,为何会随身携带伤药,那样岂不是十分可疑?
她冷哼一声,自不会告诉他,自从重生后,想起前世回京路上的种种,她就一直随身备着上好的伤药,以防万一。
她随即将手收了回去,嘴上笑意昭昭:“我若是想要害你,只需大声喊叫,你便死无全尸。”
“你若喊叫,必先丧命。”男人微微转身背对月光,眼神更幽暗:“你不会的。”
慕云歌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回到被子里:“爱用不用。”
冬夜那般冷,她才不会耗费精神气跟他一同站在雪地里。他习武之人不怕冷,她可是格外畏惧寒冷的。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这般态度,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心中虽然知道不是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有些想笑:这个女子是傻的么,自己出现在这里已经十分可疑,她竟然不问来历,还能安稳如山?
斜眼看去,慕云歌已经挥手将床帘放下,又躺了回去。耳边还听到她的声音清冷:“阁下出去之时,不必关窗户。”
她是怕血腥气不散,露出什么破绽。
男人眸色更深,其中那股猜忌蓦然消除。
一个害怕跟陌生人沾边的人,绝对不会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不堪。
他拿起桌上的药瓶子闻了闻,的确是上好的金疮药。轻轻拉开左肩衣服,只见白皙肌肤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血流潺潺,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他当机立断地打开盒子,将一瓶伤药沿着伤口洒上,又撕下下摆的衣服,勉强绑上伤口。做完这些,早已痛得脸色青白,湿发贴着额头,格外可怖。
“多谢小姐。”他看着肩上不再有血渗出,才压着嗓子道谢。
慕云歌懒得搭理他:“你出去吧。”
男人又被她梗了一下,这语气,跟吩咐一个下人无疑。想他堂堂……他紧握拳头,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滋了一声。
算了,还是不与她计较,好歹也是救命之恩。
就在这档口,忽听别院里人声一下子多了起来,屋外的灯火也是一瞬间多了不少,隐约还听见有人在慌乱地喊:“有刺客……保护夫人,保护小姐们……”
他一惊,就看见床上的慕云歌一咕噜爬起来,从屏风上拽过自己的披风,将窗户打开,身手敏捷地爬了出去。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她站在窗外,见他呆愣愣地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姣好的面容闪过一丝愠怒,语气也不容人抗拒:“你还傻站着干嘛,出来,我带你出去!”
男人脸上又是一阵薄怒,不过很快就压制下去了。
他快步走到前厅,将佩欣的穴道解开,以一种怪异手法一拍,刚刚醒的佩欣连人都没看清,又睡着了。
他翻身越过窗柩,跟着慕云歌快步出去。
七转八转,绕开后院的一片梅树,终于到了一堵墙壁前。
慕云歌紧走几步,终于在几步之后,看到一堵坍塌了半个角的围墙。白天她到处走的时候,想起前世的事情,今夜会有个人不安好心地来这院落,这里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用来避一避险,因而留心了一下,幸好没记错位置。
她指着那个缺口,有些不耐烦地说:“快走吧,我还要赶回去。”
“敢问小姐芳名?在下脱险,他日必定重谢!”男人站在围墙外,轻声询问,只不过说到重谢两个字,牙关咬得格外紧。不像是想重谢,倒像是想报今日之仇。
慕云歌皱着眉头,飞快地说:“你若真想谢我,给我一片衣角就好了。”
男人依言撕下了一片衣角递给她,却又道:“在下的命还不至于廉价到此。”
慕云歌接过来,脚步不停地往回走:“谢就不必了,劳烦别记着今日这事就算是报答了我。”
转眼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梅花后。
男子在围墙外站了一会儿,又深深看了一会儿她消失的方向,方才快步往树林里去。躲藏了这么会儿,那些追他的人应该早已经远去了。
老三也真是厉害,这一次吃了暗亏,这个仇,他一定百倍回报!
至于这个女人……
月光下映着他的眸色,嗜血的瞳孔像狐狸一般狡黠:只需查一查今夜这别院,何愁不能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