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圣旨一下,魏鄞和裴永图都傻了,想来想去,也搞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露了痕迹,让武帝觉察出了魏鄞的夺嫡之心。两人急得团团转,武帝俨然是确定立魏时为东宫太子,魏鄞离开京都,将永远失去夺嫡的资格!
而一旦他的准王妃成为中书女史,在武帝跟前说得上话,便意味着魏时又多了一条臂膀,从此如虎添翼。
随着这两份圣旨公布天下,文武大臣们也都略微揣测到了武帝的心思,再看魏时和慕云歌,眼中就多了些了然和肯定。
武帝走的这一步,无疑让天下人议论纷纷,但最重要的是,他最终击垮了一个人的理智。
陈王府里,魏善至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对武帝的这两道圣旨已然麻木。他心中真正介怀的,是不到十天,那个看在心里眼里的人就要嫁给魏时了,从今以后,他再也难以名正言顺的将人夺过来。
唯一的机会……
不管是那个皇位,还是慕云歌,他都只有一次机会了!
舍弃了朱怡如来犒劳满楼的弟兄,他已绝无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酒杯砰然坠地,他决然的站起身来,身后跟着的影子立即堆着笑上前问:“殿下,是要回寝殿歇息吗?”
“不是。王妃呢?”魏善至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穆如烟了。
影子低声道:“王妃今天一早就进了宫,说是丽妃娘娘召见。”
“母妃找她能有什么话说?”魏善至纳闷了起来。丽妃素来跟穆如烟不合,没理由忽然会让穆如烟进宫,说到底,怕还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因为他的计谋,这些天母妃在宫中少不了要受些冷遇,他虽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影子道:“属下如今不能出入王府,并不知情。”
魏善至了然的点了点头,王府上下全被拘留在府,不得擅自走动,唯有穆如烟是外国公主,行动不受限制,又是女眷,才能奉召入宫。
穆如烟空长了一张脸,事实上并没什么头脑,他也不担心会被穆如烟算计了去。
等他将来登上皇位,这个女人,他决计不会留下,这时候又无畏的惹怒她,让她有所觉察干什么?且由着她去吧!
魏善至毫不在意,边走边说:“等她回来,让她约束府中上下人等,不要跟禁军起冲突。还是你的任务比较重要,现在就可以逐步让府里的弟兄逐步混出去,在京外的人手齐全后,要注意隐蔽,以便到时号令。你全权负责,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陈王府的风吹草动没有瞒过魏时的眼睛,源源不断的情报从外间流进誉王府,交到了魏时的手上。
魏时看过之后,只是冷笑了数声,将这些东西转交给暗影臣属,剩下的由暗影来处理。
他这边忙着布置婚礼的一应事务,那边,慕云歌去了蔺家,将云娆交给她的竹筒带给了南宫瑾和蔺居正。
“这是什么意思?”南宫瑾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表情跟魏时初见时一模一样。
蔺居正沉默的低下头,并没有接她的话语。
慕云歌脑中不断回响当时救出蔺居正时,曾在巷子里见到的段容瑄的表情,那种错失了一切的表情,她至今难以忘记。当时,她以为是段容瑄对蔺居正留恋难舍,如今看来,这些表情之后,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转到蔺居正身边,正色凝视他,直言不讳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了段容瑄的秘密?或者说,你的手里,有段容瑄的什么把柄?”
蔺居正一愣,抬头看向她,目光有片刻摇曳失神,无措的看向南宫瑾。
南宫瑾也瞧着他,带了几分不解和迷茫,正认真的等待他回答。
这表情无疑刺痛了蔺居正,他艰难的别开头,将脑袋垂到胸口。
好半天,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他的把柄……他最大的把柄,不外乎是个断袖而已。若说他为什么非要将我劫走,除了这个理由,怕是为了这个东西。”
他说着,微微侧身,将身上的衣衫脱了,露出光溜溜的后背。
两个女人一时脸红,可谁也不曾回避,都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后背。只见光滑的背脊上,并不是一块完整的皮肤,上面纹了一张青色的图案。图案大约一张信笺纸的大小,密密麻麻,弯弯拐拐的蔓延。
南宫瑾和慕云歌盯着看了片刻,都面面相觑。
好半天,慕云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这好像是一张地图!”
“是,这就是一张地形图,这是山脉,这是河流……”南宫瑾用手指点出其中的几处,眉头顿时蹙起:“东魏似乎并没有这个地方,这是哪里?”
“是地图?”蔺居正听了两人的对话,慢慢拉起衣衫,面无表情的道:“当初他趁我昏迷不醒在我背上纹了这东西,对这东西像宝贝一样,不让我碰,也不让我毁,原来是一张地图。”
段容瑄如此上心,最终的答案只是一处不知是哪里的地图,这让三人都有些陷入了僵局。
蔺居正绞尽了脑汁,将当初段容瑄的话语都回忆了一遍,也没有想到答案。
无奈之下,慕云歌只得照着他背上的图案临摹了一张,带回府邸查证。临走前,她不忘敦敦告诫南宫瑾和蔺居正:“只要想起一点线索,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段容瑄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蔺家的守卫太过松懈,南宫,你最好将人秘密接到你的府邸里,必须要尽全力保护蔺二公子。”
南宫瑾重重点头:“我省得。”
慕云歌又一一说了些布置防护,才放心的离开。
五月的京都已有夏日气象,变天堪比娃娃变脸,到了五月十四,京中已连连下了好几场雨,地面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等待着京中这场人人翘首期盼的盛世婚礼。
婚礼前三天,按照规矩,魏时不能与慕云歌见面,两人只能通过红衣来传递消息,将一切都谋划周全。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京中开始了沉浸多日的热闹。
五月十五,从金陵前来恭贺慕家嫁女的宾客都陆陆续续的入了京,还有些慕之召在外地的生意伙伴也长途跋涉,前来恭贺。这些宾客有的在京中有亲戚投靠,没亲戚的便都入住了驿馆、客栈,为保证安全,魏时特意去请旨武帝,南宫瑾大力支持,派了兵将守卫安置了宾客的驿馆、客栈,场面难免空前盛大。
这一天晚上,京都下了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就在这场暴雨中,京都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一场屠杀。
暴雨将所有的血迹都冲洗干净,尸体在天亮之前也消失无踪,暴雨之后,京都天气转晴,苍天终于露出了笑脸,无人知道,南楚潜入东魏的探子都在昨夜被屠杀殆尽!
十六,慕家张灯结彩,红布幔将慕家打扮得格外喜气,结着大红花的嫁妆都在后院摆放,整整齐齐的占了大半个凝碧阁。慕云歌的三套嫁衣平整的摆放在闺房中,一套是武帝御赐,一套是慕家准备的,另一套是魏时送来的。
因争议不下到底穿哪一套礼服成婚,最终只能统一意见,在娘家时穿慕家准备的那一套,上了婚车,开始巡游京城时,穿武帝赐下的那一套,而在誉王府拜堂时,便穿魏时送的那一身。
新娘子三套嫁衣的辉煌,还没开始婚礼,便已经传遍了京城。
连陈书晗和特意赶来参加她婚礼的陆令萱都得到消息,在十六的晚上来了凝碧阁,陪着慕云歌渡过少女的最后一个夜晚时,特意问起了那三套嫁衣。她们一一看过后,也觉得拿不定主意,最终不得不承认,三套都穿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用慕瑾然的话来说,一生一次的婚礼,能美三次,干嘛只美一次?
十七,天公作美,刚刚凌晨,天边便露出艳丽的朝霞,是个好日子。
凝碧阁里忙成了一团,佩英、佩青、佩莲、红衣、玉珊等一干丫头围着她打转,先是沐浴,再是换上第一套喜服。佩莲将她长长的头发盘起来,用上与喜服相配的头饰,佩英帮着她上妆。她皮肤好,不用厚厚的粉底也够白,只是抹了些腮红,将唇色抹得比平日里浓了些,就算完成了上妆。一切弄完之后,佩青帮她戴上与头饰相配套的耳坠,完成后将她推到镜子前,赞道:“小姐艳绝天下,是奴婢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
慕云歌看着镜中人,那模样熟悉又陌生,让人恍惚。
陆令萱含着眼泪直点头,很是赞同佩青的话:“云歌,你真太美了!那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怎比得上你的一半?”
慕云歌淡淡一笑,娇嗔着看了她们一眼,带了几分羞涩的她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在她们没有说太多话的时间,红衣从外面进来,福了福身,笑道:“小姐,京中的千金们到了,来为小姐添妆啦。”
说话间,帘子撩起,一堆人蜂拥而来,顿时将慕云歌围得水泄不通,把陆令萱和陈书晗都挤了开去。凝碧阁中又是另一种热闹,人人兴高采烈,很快就等到了吉时,不知是谁嚷了一句:“誉王殿下来迎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