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将沈静玉母女领到正厅,慕云歌一到,就见肖姨妈正满脸不耐烦的东张西望。见是慕云歌来,她白腻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伸头往外看了看,期待着慕之召从慕云歌身后站出来。
慕云歌将肖姨妈的神色尽收眼底,见状微微冷笑,爹一早就出去祭祖了,根本不知道肖姨妈和沈静玉来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刻意来见她的,想打爹的主意,做梦!
“云歌,怎么是你来,你爹娘呢?”肖姨妈收回失落的目光,见慕云歌打量她,讪讪一笑。
慕云歌上前福了福身,笑道:“爹去祭祖了,娘有身孕,出入不便呢!”
肖姨妈神色尴尬,听到肖氏有了身孕,眸色转寒,连忙借着手绢抹了抹眼睛,掩盖自己眼中的妒忌:“姐姐真是好命,有了你们姐弟两,如今又要多一个孩子承欢膝下了,云歌你也要多一个兄弟姐妹。哪像我们静玉,她爹去得早,就留下她孤孤单单的一个。如今跟你又离得远,平日里都没有玩伴的。”
沈静玉也知趣地晕红了眼圈,上前来拉慕云歌的手:“云歌,我早就想来找你玩了,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入了年就一直病着,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赶上你在府里。”
“我也想找表姐玩,就是如今娘有了身孕,偌大一个慕家都让我管着,实在分不开身。”慕云歌仿佛感动了,满脸愧疚地握紧她的手:“表姐,你不会怪我吧?”
她说到偌大一个慕家都是自己在管,毫不意外地看到沈静玉眼中的恨色。
“我怎么会怪云歌,我喜欢云歌都来不及呢!”沈静玉见她上当,连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激动地说。
慕云歌心中好笑,真不知道经过了这些事情,沈静玉母女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慕家还欢迎她们?可面上她更加愧疚,凤眼湿润好似要哭起来。
肖姨妈横了一眼沈静玉,见慕云歌没生气,又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云歌小小年纪就这样能干,可见姐姐教得好。哪像静玉,什么都不会,整日里就会哭哭啼啼的惹我心烦!”
慕云歌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沈静玉面色一沉,笑容一下僵住,小脸委屈得红红白白。
这能怪自己吗?谁叫她的爹去得早,也没有慕之召有钱呢?娘说话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慕云歌,就没人喜欢自己?
见慕云歌不说话,肖姨妈眼波一转,握着慕云歌的另一只手,努力亲切和蔼地笑道:“云歌啊,你年纪这么小,掌管这么大一个家业,还忙得过来吗?你正是长个头的时候,身体吃得消吗?姐姐和姐夫也真是的,怎舍得让你受这份苦?”
慕云歌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味儿,肖姨妈话中有话!
她微笑着一边思考一边回答:“云歌也是慕家的一份子,当然要努力帮着爹娘了!”
“帮忙是可以的,”肖姨妈笑得越发亲切,握着她的手连连轻拍:“只是太过劳累,终究对身体是损伤,将来要吃很多苦。怎不找个帮手?”
哈!慕云歌听到这里,差点冷笑出声,她算是明白肖姨妈和沈静玉此来是干嘛来的!
她将手从肖姨妈手中抽出,似笑非笑地道:“管家不过是小事,云歌从小就跟娘学着掌家,做这些倒也很顺手。就算忙不过来,慕家养着这些丫头奴才也不是养来看的!”
牙尖嘴利,竟不开口求她帮忙!
肖姨妈忍住心中不满,努力笑得灿烂可亲些:“丫头奴才终究是外人,慕家偌大的家业怎么放心交给她们?云歌啊,姨妈以前在沈府时也是当家主母,这些事情最是在行不过,如今姐姐有了身孕,是一件大喜事,肯定不想为这种琐事分心。你年纪又小,有些刁钻的奴才只怕要欺负你不懂,从中作怪,还是要一个懂行的人在身边才行啊!”
慕云歌笑起来:“姨妈怎么会这么说,云歌虽小,却是当家大小姐,谁敢欺负到我头上去?”
肖姨妈见她似乎松动,连忙再接再厉地劝说:“下人有下人的手段,你心地善良哪知道世事艰辛?不如姨妈和你静玉表姐搬回来,姨妈帮着你打理慕家,静玉也可以陪着你娘,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一边说,一边给沈静玉打了个眼色。
沈静玉会意,赶紧挽着慕云歌,楚楚可怜地柔声说:“云歌,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慕云歌眉头微皱,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静玉表姐想多了,你怎么会做错什么?只不过,慕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家。今日娘有孕,将慕家交到我手上,我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需劳动姨妈帮忙,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云歌名声尽毁是小,要是连累着父母伤心,损了娘的身体,那才是罪过!”
肖姨妈见劝不动慕云歌,慕云歌是铁了心不肯将管家权分些给她,甚至连让她回慕家的意思都没有,怒气蓬勃怎么也压不住,脸色顿时难看万分。
慕云歌却懒得管她,许管事在门口探了探头,她立即站起来,抱歉地福了福身:“府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云歌就不陪姨妈和表姐唠嗑了。佩欣,你留在这里,待会儿送姨妈和表姐出去。”
佩欣低低一笑,满嘴答应。
肖姨妈冷哼一声:“云歌,你这是撵我吗?”
“姨妈想多了。”慕云歌走了两步,回头委屈地扁了扁嘴:“云歌只是……”
还未说完,慕之召的脚步声已在厅门响起,随即就传来他的声音:“怎么回事?”
肖姨妈大喜,想不到慕之召竟在这当口回家来,让自己撞了个正着,可见老天都让这事成!她心中喜不自禁,面色却更怒,指着慕云歌浑身都在颤抖,带着哭腔说:“姐夫,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本来就颇为柔软,这般刻意假装,更是柔媚非常,让人浑身舒坦。
慕之召当然听懂了她话中的委屈之意,皱着眉头看她:“原来是姨妹来访,我当是哪个胆大的下人,竟跟云歌吵了起来!”
他话中暗含讽刺,沈静玉一下就听懂了,羞得满脸通红。
肖姨妈却没有一点自觉性,还以为慕之召是关心自己,估计扭着腰上前来,惺惺作态地捏着手绢,扁着嘴巴娇柔地哭诉:“我听说姐姐有身孕,特意来看看。可还没跟云歌说几句,连姐姐的面都没见到,云歌就让丫头送我出去……”
“哦。”本以为慕之召听了一定会骂慕云歌几句,哪知道他反应极为平淡,只略点了点头:“清婉身孕不稳,郎中说要静养,云歌也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肖姨妈的哭声顿时僵在嗓子里,她料不到慕之召竟是这个态度,不禁失望万分。
慕之召这话明着在帮慕云歌解释,暗里也是撵她呢!
这一下,她的伤心都不用掩饰,眼中已经迷漫了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静玉反应却极快,见肖姨妈是无论如何也留不成了,她连忙上前来福了福身,替肖姨妈解围:“姨父好!姨妈有了喜事,娘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昨儿夜里好不容易沾了枕头,可睡得不踏实。醒来娘对静玉说,说是梦到了去世多年的外公。外公在梦中说,他就姨妈和娘两个女儿,一定要互相帮扶着过日子……所以今天一早,娘就带着静玉来慕家,准备看看姨妈。可……”她说着,怯怯地看一眼慕云歌,欲言又止。
慕云歌皱着眉,沈静玉真会说话,只字不提肖姨妈想接管慕家的事情,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外公托梦的说辞,慕云歌是半个字也不信!
慕之召沉吟了一会儿,目光转向慕云歌,眼中闪过一丝思考。
他相信女儿,女儿虽然不喜欢肖姨妈,但对肖氏却是极好。若肖姨妈一心为肖氏着想,女儿断然不会阻拦。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他便道:“清婉身子不舒服,你们有心了,这份好意慕家心领了。这样吧,今天是元宵,家中事务多,确不方便招待你们,你们先回去,等改日得了空,我让清婉下帖子,邀你们前来玩?”
他这话说得很巧,既顺着沈静玉的话安慰了她母女二人,又给了她们台阶下。
慕云歌松了口气,笑出声来。
慕之召终究还是相信她这个女儿,不信这母女两的鬼话,她怎能不喜?
肖姨妈还不满意慕之召的回答,张了张嘴,还要说话。沈静玉连忙拉她的衣角,福了福身,喜道:“多谢姨父。那静玉就跟娘亲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慕之召点了点头,让许管事亲自送她们出去。
这母女两一走,慕云歌就将肖姨妈的意思说了一遍。慕之召听罢,冷笑了两声,又嘱咐慕云歌不要告诉肖氏,免得她伤心,才进了后院。
许管事送了沈静玉母女,回转来,慕云歌还没回去,正在大厅等着他:“刚刚是咋么回事?”
许管事上前一步,弓着身子说:“小姐,小的刚才出去,听人说,许萱没了!正好回来时遇到了陈妈,她非要跟小的回来,态度坚决,小的不知怎么办,只好请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