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真他妈后悔没带瓶麻药。”
徐阅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个人,对江舟说,“你别说话了,免得消耗力气。”
江舟刚想反驳,就听季岸说道。
“不,你让她说。”
说话分析案情,江舟在用这样的方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减轻自己的痛苦。
“歹徒用的猎枪,先杀死了一只鸭子,然后再开向我,枪法不准,可能是为了伪装成猎枪无意中伤人的假象。”
“啧,”江舟轻笑一声,“当我们是傻子么。不过枪法倒是真的不准。”
季岸狠下心,把自己的手臂递在江舟的嘴边,用力伸进去一夹。
江舟一下子咬住嘴边粗壮的手臂,痛苦地呜咽一声,身体顿时抽搐,先是骤然缩紧,然后是骤然地放松瘫软。
剧烈的疼痛,仿佛是在被抽筋剔骨。
两道泪从江舟的眼角滑落。
松口,上面是晶莹一片与很深很深、暗红色的牙印。
江舟无力地靠在季岸的身上,任季岸给她包扎伤口,之后便再没说一句话。
田间的路头不好走,有很多处颠簸的地方。
在一个大的颠簸之后,后座传来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
“徐阅!你他妈再开的那么颠老子跟你没完!”
“嘶!”江舟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却还是牵动了伤口。
季岸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女人,不由得有点想笑。
平时看她注重外表,完美无缺,现在却成了这样。
是因为他的缘故。
徐阅听得江舟的叫喊,随即便减慢了车速。
虽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但还是得送到医院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没想到你恢复得还挺快。”这么快就又张牙舞爪了。
江舟冷哼一声,“借你吉言。”便又扭动着身子往季岸的怀里钻。
季岸感受着她的动作,没说什么。
到了医院,江舟被送进去被迫重新检查伤口。
她真是觉得多此一举。
虽然刚才很痛,但季岸的做法,算不上专业但也很熟悉、流畅。
况且,江舟是个特别挑剔的人。
她对于小护士的手法真是感到……难忍。
季岸和徐阅在医院的门外,两人靠在墙上,徐阅点燃一支烟,又递给季岸一支。
季岸接过烟,用眼神询问他。
徐阅深吸一口,看看手里的烟,吐出烟圈,笑笑,“无所谓了。”
说完这句话,徐阅不由得想到五年前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依靠在墙上。
五年前,他刚刚从市里被调来夷山,就碰上了季岸的案子。
那个时候,是季岸递给他一支烟。
他摆摆手便拒绝了。
“上班时间,不抽烟。”
一想便有点恍惚。
“你怀疑谁?”徐阅直截了当地说道。
“鹰。季岸沉思,“还有一个人,只是我的直觉。”
C.R公司派来的人,代号是鹰。
徐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段骁。”
他总感觉这件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鹰又卷土重来了?”徐阅问。
“C.R复牌了。”季岸抽着烟,说道。
“复牌了......这几年我偶尔会思考,你和C.R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孑然一身,却惹了这么大一家跨国公司。”
徐阅微眯着眼。
“你要调查我,不难。”季岸回视他。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还真不容易。不过,我现在不想花费心思去了解你的经历。往后的日子不太平,你,我,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说罢,一根烟便燃尽了。
他要保护无辜清白的人,将罪恶绳之以法。
五年前的接触,现在的交情,让他在直觉中就觉得季岸不是一个坏人。
季岸也抽完了最后一口烟。
徐阅的话说的没错,过去的事情总没有现如今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重要。
往后的日子,确实不会太平。
季岸没来由想到江舟。
“你不说我不问。”
和徐阅的说法倒是有点相似之处。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遇险,尽管,她今天已经遇险了。
那个伤口,原本应该打在他的身上。
不一定是在左肩上,甚至是会在心口里。
“我进去看看江舟。”季岸说道,便欲转身离开。
“你很在意她?”徐阅问道。
“她为我而伤。”季岸回答。
“爱上她了?”徐阅继续问。
“没有。”
季岸说完,便离开。
而徐阅站在原地,眼神意味深长。
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不,准确来说,是亡妻。
心下便如同打了结,想去继续摸烟,手机却响了。
接听电话,是他的现任妻子。
“喂,珈文?”
电话的那头,传来温柔的语调。
……
季岸走进去,看到江舟正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要不是那张苍白的脸,还真看不出是个虚弱的病人。
小护士战战兢兢,医生也紧张得直冒汗。
“江小姐,你的伤口之前处理的非常好。”
医生从口袋中摸出一块手帕,擦擦脸颊边流下了的汗。
季岸走过去,对医生和小护士说“谢谢。”
“之后要每天上药、更换纱布,伤口不要沾水……”
“嗯,她就是当医生的,她都知道。”季岸说。
“哦哦哦!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医生说道。
怪不得,嫌弃小护士的手法不够熟练。
“麻烦你们了。”季岸说。
医生客套了一句,和小护士如临大赦般地离开了。
“脸色这么难看?”季岸问。
“可不是么,你被开一枪试试。”江舟还在观察自己的纱布,一脸嫌弃。
“还没你包扎得好看呢。”
季岸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都是按部就班来的。
“我说你,这么挑剔。”
季岸补充道,他是看到她冷冰冰的脸。
突然想到,她面对他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没有冷过脸。
永远是那样,妩媚的、直接的,带着勾引。
“她的手法太生疏。”江舟解释道。
“小地方,没什么大医生。”季岸说。
“不是有我江舟江医生嘛。”江舟有些吃力地站起来。
“要回去了?”季岸去扶她。
“嗯。之后都由你来帮我换纱布。”
江舟直勾勾地盯着他。
果然,又是这个眼神。
“好。”季岸应了一声。
走出医院,在季岸要扶她上车的时候。
江舟突然说了一句:“我刚才开玩笑的。”
“什么?”季岸听得没头没脑。
“我说,我是大医生。我开玩笑的。”
季岸惊讶于她的无常。
“全科医生,什么都会,也什么都不会。”
江舟认真地说了一句。
季岸在这句话中,似乎是听到了她对于自己的否定。
她不自信。
她在自卑。
可能是因为伤病,季岸又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江舟。
……
徐阅把他们送回家,又通知傅然带人过去取车给季岸送去,便先离开了。
江舟一进屋,便在伊粲和阿英的簇拥下喝了好几碗鸡汤。
带着浓浓的中药味。
“江舟,听说你被猎枪误伤了。天哪,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伊粲在一旁,担心地说道。
“是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在这夷山,有猎枪误伤了人……你还好吧?”阿英补充道。
“我还好。”江舟回答。
“我阿妈听说了这件事,赶紧炖了一锅鸡汤,里面还加了好几味补血的药。说你亏了血气,要好好补补。”
江舟闻言,顿时觉得不妙。
之后的几天,她怕是不知道得被灌多少补药了。
季岸和周映光站在厨房,神情凝重。
接到季岸的电话,他还哪管什么杂货铺啊,赶紧关了店,叫上阿英就走。
“这次,真的连累了江舟。”周映光低沉地说道。
“是我把她卷进来的。”季岸说。
周映光抬头看他,“唉,她这么爱美的人,往后要是留了疤,该多难过啊。”
季岸皱眉,用眼神质疑,他总觉得周映光关注错了重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映光说,“但是,你心里对她就没有期待吗。虽然我们之前就说,不要把她卷进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江舟有这个能力。”
这句话对于季岸来说,是重重的一击,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周映光说的,就是他之前心里暗暗所想的。
突然有种被看穿的羞耻感。
……
江舟被伊粲和阿英包围,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
就这么被吵着,江舟这才觉得有点犯困。
她看向季岸站的位置,刚想把他叫过来,就在那一刻,眼神碰撞,他迈开步伐向她走过来。
“扶你上去休息?”季岸弯着腰,问。
“嗯。”江舟回答,“要你抱我上去。”
她受伤,可以肆无忌惮。
经此一事,季岸对她心中有愧,一定是百依百顺。
她承认自己的卑鄙之处。
没想到季岸想都没想,便回了一句,“不行。”
江舟刚恼着,伊粲便说道,“江舟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抱她上去嘛。”
“对呀。”阿英也在一旁附和。
连身后的周映光也跟着说了一句。
简直是四面楚歌。
季岸握住江舟的右臂,语气认真,“抱你,可以。但这样只会更加牵动你的伤口。”
江舟听完,回想了一下之前的那种疼痛感,后怕到哑然。
最后,季岸果然还是把她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