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季岸说了她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出发。
江舟也一点都没客气,睡到自然醒。
昨晚她想了很久,要不要给成闫打个电话说一声。
想来想去,还是没打。
还是不要让他担心好了。
……
两人准备好一切,上车。
周映光和伊粲叮咛嘱咐了很久,活像对担忧儿女离家的老夫妻。
刚刚发动引擎,却见阿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江舟疑惑地打开车窗。
阿英塞了两袋东西给她,鼓鼓囊囊。
“江舟,季岸哥,一路顺风!”
挥挥手,便已经说了再见。
后视镜中的三个身影越变越小。
“什么东西啊?”江舟抱着包裹,左看右看。
“打开看看。”开着车的季岸说道。
江舟把包得严严实实的马甲袋打开。
一袋是板栗。
一袋是甜糕。
板栗这么多也不容易坏。
但是……
“这么多甜糕!”江舟惊呼。
“一、二、三、四……”点着数过去,足足有将近二十块。
“没事,不到两天就可以吃完了。”季岸说。
“那也得三餐都吃这个……”江舟说。
“这可是凤姨一大早起来给你做的,阿英巴巴地给你送过来,你可不许浪费。”季岸说。
“那是当然!”江舟说完就捏起一块,咬一口。
然后瞄了眼开车的人,把剩下的甜糕塞进季岸的嘴里。
美名其曰:“好吃的要一起分享。”
车窗外是不断闪过的片片绿色,江舟突然觉得很熟悉。
“这里是?”她问。
“主山。”季岸回答。
难怪她觉得那么熟悉。
原来是主山。
“我们要绕过主山走?”江舟问。
“对,向北走,宛町在北面。”季岸说。
“那我们接下来先到哪儿?”江舟问。
“七个小时后,到巴水镇。”季岸说。
江舟“哦”了一声,打开音乐。
首先就是一首《阿楚姑娘》。
“原来你喜欢听这类型的歌啊。”江舟剥着栗子,说道,“挺文艺的嘛。”
“那是周映光喜欢听的。”季岸解释道。
江舟哼着歌:“‘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这阿楚姑娘简直就是阿英嘛。”
季岸挑眉,“你也这么觉得?”
江舟剥了一个栗子塞在季岸的嘴里,“也?英雄所见略同啊。”
“不,是周映光,也这么说过。”
季岸吃着栗子,一如既往的香甜软糯,但今日却格外的清甜。
“哦,那你觉得呢?”江舟问道。
“我不知道。”季岸说,“但是她一定很美。”
其实,我觉得那个人是你。
“这首歌确实很好听,但是呢,我还是更喜欢欧美小黄歌。”江舟说。
季岸无声地笑了一下,“确实符合你的风格。”
“哦?季先生觉得我是什么风格?说来听听。”江舟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倒是想听听季岸是怎么评价她的。
“真实得无中生有,虚假得有中生无。”季岸想了想,答道。
“听不懂。还有呢?”江舟嘟着嘴。
“偶尔的克制是为了更加放肆。”季岸说。
江舟笑,“这句我听懂了,说得好!为你鼓掌!”说完,真的鼓起了掌。
季岸看向前方,神色不明。
一路到了休息站,江舟上了厕所,买了口香糖。
这厕所的状态简直是令人作呕。
她急需薄荷的清香缓和一下。
回到车里,嚼着口香糖,趁那强烈的刺激还没消失,赶紧喝下一口凉水。
应了那句广告词,“透心凉。”
“是不是后悔了?”季岸问。
“有点。”江舟就是异常的坦白,连一点客套话都没有,“不过还可以忍受,我的耐力还不错。”
“你有耐力?”季岸说。
“忍耐力。哦,你可以理解为耐用,我想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江舟回话非常迅速,脑袋转得快。
“果然真实得无中生有。”季岸说。
江舟挑挑眉,调整坐姿,翘起二郎腿,开着窗。
转头看着周边的景色飞速移来又飞速移开,疾风吹得她一脸头发。
“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我看过的一部电影。”
季岸不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Lolita》。你一定听过这个故事吧,中文电影名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如果伊粲在的话,她一定能对这个标题品味很久。”
“尽管那句‘Lolita,lightofmylife,ysin,mysoul.’感动了不少人,但是依旧没办法改变Humbert是恋、童、癖的事实。他的自私、疯狂、病态害的Dolores没办法像正常孩子一样上课学习,剥夺了她爱别人的权利,可笑地成为他专属的Lolita.最后甚至草草嫁了一人难产而死。”
“你说,Humbert的行为,也能称之为爱吗?”江舟问。
“他爱的是他的初恋。”季岸回答。
“可Humbert最后又愿意为了Lolita去杀人。”江舟反驳道。
“Lolita可以不是Dolores,她也可是Anny、Bella、Catherine……他杀的是他自己、他的希望、他的执念。”季岸说。
“那你呢?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江舟问。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与恶龙缠斗太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季岸回答。
尼采非常著名的一句话,令江舟又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试探季岸什么?
Humbert为了他的Lolita身染别人的鲜血……
而季岸……
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他不让她问,她就只能猜测。
唯一能让他和周映光都不敢去碰触的,必定是有关周齐光的故事。
江舟看着前方来往不多的车辆,眼神涣散。
偶然往后视镜瞟了一眼,江舟的身体前倾,一手搭在前方,扭头往后看。
“夷JK525.”江舟念出熟悉的车牌号。
“没事,他不会轻举妄动。”季岸安抚道。
江舟坐好,把嚼得没味儿的口香糖涂在纸巾里,“其实段老板长得还挺帅的。”
“是吗。”季岸淡淡地说。
“不过他违法滥用三zuo仑这件事情,就够他蹲进去了。”江舟说。
“你怎么知道他滥用三zuo仑?”季岸问。
“第一,他派人用三zuo仑迷晕了我,第二,我看到在那间屋里,还摆了很多瓶。如果不是非法买卖,难不成他有精神类疾病?”
“就算有病也不能这么用药吧?这样会……成瘾…”江舟的表情突然变了。
“平城最大的红灯区是他掌管的。”季岸说。
“红灯区啊……蒙汗药还是…drugs?”江舟问。
“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足够的证据。”季岸说。
江舟想了一会儿,“所以,你故意花费一个半月去宛町,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让徐阅找证据?”
恰好前方有一个红灯,季岸停下车,转头去看她:
“嗯。”
“想到一个词。”江舟说。
“什么?”季岸问。
“老奸巨猾。”
越野车重新出发。
江舟剥着栗子,吹着风,百无聊赖。
“等会儿让我开吧。”江舟说。
“乖乖坐着,很快就到了。”季岸说。
江舟眼睛一亮:“多快?”
“两个小时。”季岸说。
“两个小时快个屁!”江舟说。
……
越野车在路边停靠了一会儿后,江舟成功摸到了方向盘。
在踩油门之前,她转头看了一眼季岸。
“怎么了?”季岸表示不解。
“愣着干嘛啊,接过我的活继续剥栗子!”
一脚踩住油门。
季岸摸了摸鼻子,检查了一下安全带有没有绑好。
“巴水这个地方虽然不出名,但是那里的小吃是真的很不错。”
季岸虽然嘴上说着,但手头还是认真剥起了栗子。
“你不早说?!”江舟说。
车速骤然减慢。
“怎么突然慢了下来?”季岸问。
“我要拖延时间。”
“等我吃的东西消化。”
……
巴水镇这个地方,总是让江舟想到“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这句诗。
虽然称不上人杰地灵,但是巴水镇的清秀是夷山所不及的。
有几分徽风皖韵的味道。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季岸和江舟先去了一家客栈,确认好房间放好必要的行李,停好车,然后出去觅食。
季岸订了两间房,就在隔壁,和之前在周映光家里的形式是一样的。
其实在季岸订房时,江舟内心有想过他会不会只订一件房的可能性,毕竟两个人已经负距离接触过了,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
只是最后他却订了两件,江舟也觉得那就随意吧。
因为她不排斥季岸。
她为什么要排斥季岸?!
……
巴水镇的夜晚比夷山要热闹的多,路边挂着一个个红灯笼,灯笼后是一家家酒家小店。
他们俩找了一家小吃店坐下,人很多,应该是非常受欢迎的一家店了。
看着季岸呼噜呼噜一碗接着一碗的吃,江舟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栗子真是不大好消化的食物。
她只能蜻蜓点水般,又或是小鸡啄米似的,在每个菜里夹上一块。
“又想浪费食物?这可都是你点的。”季岸吃饱喝足,开始观察江舟。
“我……栗子不好消化。”
江舟没有底气。
“什么叫‘又想浪费食物’,我不就是那一次没吃掉馄饨嘛。”
“我记得不是。”季岸说。
“嗯?还有哪次?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和成先生出去玩,没吃早饭直接导致它们馊掉。还有……那次在饭馆点了一桌子特色菜却只吃了一点点的,是你吧?人贩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