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立在下首,冷眼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锦安,暗自撇了撇嘴,当初说那些话的时候不是绝情的很吗,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阿宁与薄胭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几个月罢了,但是对于这位太子妃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性子温婉,没有大小姐脾气,对待手下人一向大度,连句硬话也未曾说过,就是这样一个主子,今日竟然被太子殿下气的要拿白绫上吊,不得不说,自家太子也实在是个人才。
阿宁抿唇,太子殿下惹出来的祸事,自然是要他自己去填补,否则因为今日这一番言语不说开,两人之间必定要生些隔阂,阿宁自幼跟着锦安,知道他一向嘴硬不肯服软,所以这件事情必然不能给他台阶下,不能这样不了了之,也好叫他知道,到底该如何与女孩子相处。
阿宁再次撇嘴,太子殿下生了一副聪明像,怎么谈到感情竟然比自己还木讷?
锦安被阿宁回绝后实在是又急又气,一挑眉,好啊!全都反了!
“你当真不觉得你应该说些什么?”锦安有些恼了,一面沉声说着,一面威胁的打量了阿宁一眼。
阿宁把头一偏,权当没看见:“请恕奴婢愚钝。”
锦安一时语塞,抬起手来指着阿宁半晌没说出话来,末了,只得无奈将手一挥,恨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阿宁也不反驳,一掀裙摆端端正正的往地上衣一跪,垂首不语。
锦安咬牙,思索片刻,扬声对外间道:“去告诉太子妃,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吉时,我瞧着正午的时候太阳正盛,她若有心自尽,也挑个好时辰!”
正午距离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锦安这是在拖延时间呢。
外间人看不到锦安的脸色,也不知他心中如何想的,是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忙不迭的跑到芳草轩去传话了。
若是寻常时候,薄胭听了锦安这番话恐怕要一阵嬉笑,笑他幼稚,孩子心性,可是现在薄胭也在气头上,哪里还有心思笑他幼不幼稚,只把这话当成了真话听,心中傲气更甚:“我知道了,你去回太子殿下,就说我一定挑他给我准备的好时辰自行了断!以免辱没了他太子府的门楣!”
那传话的小厮又是一阵心惊,打了个寒战,匆匆忙忙的跑了回去。
……
这样看来,双方是僵持不下了,锦安心头猫挠一般的难受,他知道薄胭的性子,也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锦安有些慌了,他真的害怕薄胭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锦安坐在上首貌似平和的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是飘忽不定,沉默片刻,再次扫视了一下低下的一众闷葫芦,眉头皱的更深了,咳了咳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下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懂。
自己安安静静的干着活儿,突然便被叫到了这里,太子殿下只问一句:大家对于太子妃这件事情如何看。
这……众人挠头,动用自己有生以来的一切智慧来思考这个问题,可依旧想不明白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太子妃与太子现在的情形,两人之间应该出了很大的事情,对于前几日围猎发生的种种下人们也有所耳闻,所以私心猜测太子殿下该是受了那话的刺激,想想也是,毕竟是一国太子,哪里受得了那样的挤兑,自然一腔怒火无处诉,所以才同太子妃生了嫌隙,再看太子殿下应允太子妃自尽的事情……
众人两两相望,心中有了计较,想来这次太子殿下气的不轻,再看阿宁也端正的跪在下首,众人私心又是一阵猜测,觉得应该是阿宁护主,为了太子妃求了情,这才引得太子动怒,罚了跪,不过连阿宁求情太子殿下都没有应允,想来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一想,众人猛地悟了!感情太子殿下现在是设了个陷阱,问自己等人到底有什么要说的,若是当中真有为太子妃求情的人,恐怕下场不会好过,如阿宁这样的人都被罚了跪,那么自己这样身份地位的还不要被痛打一顿逐出府?
众人吞了吞口水,罢了罢了,现在的形势是说多错多,还是保命要紧。
“奴才没什么要说的。”
“太子殿下英明,奴才全听太子殿下的。”
……
诸如此类言语络绎不绝的传入锦安的耳中。
锦安握着书卷的手一紧,怒气上涌,颇为无奈的扫了一眼地下众人,直到今日锦安才发现府上是养了一群多没眼力见儿的奴才!半点不懂得体察上心!半点不懂得为主子排忧解难!他们半点都不考虑家国大业吗?半点不考虑太子府中的和谐吗?既然是自己带出来的奴才怎么半点都没有像自己!想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说什么?一切全听自己的!
锦安咬牙,我若是真能决定的话还问你们做什么!
下手众人明显感觉上头空气冷了几分,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瑟瑟发抖,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阿宁抿唇,强自忍着笑意,摇头不语。
锦安将书卷一摔,怒道:“好,既然都没什么可说的,那就都跪着好好想想吧!”
众人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背脊又弯了两分,一脸的诚惶诚恐。
锦安烦闷的叹气,又瞥了一眼下首众人,无奈阖眸:“算了,都出去跪着!看得我心烦。”
下手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园中,现在宁愿在外面晒太阳也不愿再在书房多呆一秒钟,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这样喜怒无常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锦安也越发的焦急,看着外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的众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时,外间响起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太子殿下。”
锦安猛的抬头:“什么事?”
“太子妃那边……已经叫人准备白绫了。”
“什么!”锦安扶额,看看天色,时间确实已近正午,难不成当真要自己亲自去打脸这事才算了了?
思索片刻,锦安又不甘心的找来了一个人。
书房中,锦安与赵雪言相对而坐,赵雪言一脸冷漠的看着锦安,锦安看看左右,尴尬一笑:“今日找你来也没别的事情……”
赵雪言:“……”
锦安:“呵呵,就是,你看看……你母亲现在……”
“我知道,正准备自尽。”赵雪言冷冷接口道,而后不冷不热的瞥了锦安一眼:“不是太子殿下应允的吗。”
锦安一愣,随即尴尬笑笑,不自觉的弯下了腰,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这事也不能说是我应允的……总之……你现在看你母亲这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雪言深深的望着锦安,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自然有的。”
锦安眼睛一亮:“你细细说来,你我总算父子一场,你说的话我还是要听一听的。”一面说着一面希冀的盯着赵雪言。
赵雪言笑着,甜甜的称了一声是,锦安心中越发舒畅,哈!原来平白多了一个儿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赵雪言微微一笑:“我如今是世子了,必然要以大局为重,父亲不必担心,儿子一切都听父亲的,若是父亲实在要母亲自尽,儿臣便随母亲一起去了!放心,自己会休书一封给赵国,言明这一切与西晋没有半点关系!绝对不会产生任何外交问题!西晋与赵国情意长存!”
一面说着,赵雪言一面狡黠一笑,面上一派大义凛然。
锦安的笑容一卡,无言的直眨眼睛,呵呵,这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场面话可真会说,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孩子……这么讨厌呢!他摆明了是为难自己,今日方知,自己这身边竟然没有一人我真正向着自己的。
锦安咬牙,愤愤的想……这帮白眼狼!
锦安今日可谓是四处碰壁,先是被阿宁一番挤兑,而后是被一众奴才气的险些吐血,现在连赵雪言也……锦安悲哀的发现,在府中,自己的竟然是食物链的底端。
锦安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奈一叹。
“太子殿下!”外头传来了一个下人的声音。
“什么事。”锦安陈沉声道。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她悬梁了!”那小厮立在外头颤颤巍巍道,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耳边一阵风声,夹杂着一声焦急的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不早说!”
而后,一向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的太子锦安,就在院中一众跪着的奴才面前风一般的离开了。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锦安已经旋风一般的消失不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懂:所以……太子殿下是不想让太子妃……刚刚问自己等人想说什么,是想要让自己等人求情的?是想找个台阶下?那……
众人看向阿宁,那她是……
阿宁抿唇一笑,这一跑看样子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上阵杀敌都不至于如此。
阿宁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