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七少握紧薄胭的手,慢慢垂眸,用似是懵懂天真的语气道:“可是他们挡了我的路,他们不死,我就要死。”
“他们为何挡了你的路,挡了你什么路!”薄胭冷笑:“你并非为了自保,你是为了夺权,说白了现在你不过是将严老爷的位置取而代之罢了!”
严七少理所当然道:“夺权就是为了自保,从前我不争不抢,但事落得个什么下场?人人可以欺辱我,人人可以抛弃我,可在我掌权之后呢?我不许动弹分毫,自然有人巴望着我,太后娘娘亦是身居高位,理应明白。”
薄胭咬牙:“你想要护着自己的地位,不愿再回到从前的位置,这是自然,可这一切都不应伤害他人!严大少也就罢了,表哥对你做错了什么!反而在你危机时刻帮助过你,反而是你利用他纯良,一再隐瞒欺骗,现在竟然还害了他性命!严戎!你为何会如此!”
严七少微微敛眉,冷冷一笑:“太后娘娘,刘大人乃是和家兄发生争执双双坠崖,微臣亦十分惋惜心痛,只是无凭无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刘大人为何同我家发生争执?不过就是因为薄家通敌叛国的事情,这是微臣没有深究,若是深究起来,刘家就是淡了包庇薄家的罪名,薄家现在自身难保更何谈保护刘家,娘娘须知,微臣已经网开一面了。”
“你!”薄胭气的周身轻颤,眼中蓄满了泪水,本就模糊的双眼更加模糊了几分。
那眼中满是恨意与绝望,那灼灼目光直让严七少心尖一颤,他有些慌乱的躲避薄胭的目光,下意识抬手遮住薄胭的双眼:“你别这样看我。”
薄胭恨声一笑:“怎么?严大人也有心虚的时候。”
严七少平复一下心绪,手却依旧没有离开薄胭的双眼,她眼中的恨意让自己深切的意识到,自己此生即便是穷尽全力也无法走进她心中分毫,她对自己永远只有恨意,是啊,自己在亲手将刘钊推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不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吗,其实,自己之所以下定决心杀了刘钊,不也有想让自己死心的原因吗,薄胭是太后,自己总没办法明媒正娶的将她迎过门,与其珍重一生,倒不如自己亲手将她拘在身边,即可无憾也为自己断了念想。
严七少心口钝痛,无奈一笑,现在的一切不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自己总不愿吧真心坦露,生怕被拒后落得更加狼狈的下场,呵……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认了尸身,确认是刘钊与严大少的二人无疑,大理寺将此案作为意外论处,刘夫人伤心自然不必多说,她膝下就刘钊这么一个儿子,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无边伤情,当天夜里回了府上就悬梁自尽,索性为人所救,现在已无大碍。
消息传到宫中,薄胭连忙派太医亲自去为其诊治,可太医才刚刚道刘家便被刘夫人“请”了出去,直言福薄,受不起太后娘娘的恩典。
薄胭闻言不由恍然栽倒在椅子上,姨母这是怨自己了,同样身为局中人,略一思索便能明白其中蹊跷,刘夫人想来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薄胭现在正是身处此等境地,若是没有自己,刘钊有怎么回去找严七少对峙,又怎么会被杀害,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他那样一个谦谦君子,为何……
薄胭苦笑,而自己呢,自己到底为何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地步……
佩瑶晕倒后被抬回了皇宫,现今清醒过来后躺在暖阁怔怔的出神,想来刘钊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薄胭一个人缩在床角,将头埋在膝盖间,只觉得疲累的脸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如果说前些日子薄家遭难令自己身陷囹吾,那么今日刘钊的死就是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段时间自己无论身心都遭到重创,可即便是眼睛受伤视物不便薄胭都没有那样绝望过,自己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却依旧挽回不了什么,如今的状况比起前世更加危难几分,上一世只自身死也就罢了,现在连薄家也……还有刘钊……两世了,自己怎么依旧护不住他,他依旧会为了自己丧命。
长宁宫中一片寂静,温润的夜明珠柔和的照亮整个卧室,薄胭第一次手足无措的哭了起来,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实在害怕了,害怕到头来一场空害怕自己什么也守不住,自己拼尽全力却依旧无能为力……
严府
严戎坐在上首,冷冷的看着下首蓬头垢面被人按在地上也要拼命向自己爬来的严夫人。
“严戎!你个孽障!是你杀了我儿!是你!”
严戎轻轻挑眉,邪邪一笑:“是他自己蠢,怨不得别人。”
“我要杀了你!”严夫人双目猩红,如同厉鬼。
严戎笑笑:“没想到,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严夫人也有这样一面,夫人该庆幸你还有一儿一女,难道不该叩谢我留了她二人的性命吗?”
“你敢!”严夫人颤声道。
“现在在这严家,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严夫人嘶吼道:“是我瞎了眼,早该看出你狼子野心!”
“早看出又如何?难不成能指望你那两个儿子为严家谋划,自古能者居之,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养了两个窝囊废,连死都似的这么丢脸。”
“你个妓女生的下贱坯子!”严夫人绞尽脑汁,动用知晓的一切恶毒言语咒骂着。
严戎将眼睛一横,下首人立刻会意,狠狠赏了严夫人两巴掌,严夫人霎时间口吐鲜血,支吾着不能言语。
严戎满意的敛了眉目。
“夫人放宽心,你同你那一儿一女我自然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你们,早前你给我姐姐说的纳闷婚事,我瞧着陪你女儿正好,父亲现在重病,正好需要喜事冲冲喜,前两日我去西城总兵府上问了问,他还缺一位续弦呢。”
严夫人颤抖着手挣扎着想要往严戎的方向爬来,铆足了力气也未能碰到严戎半分衣角:“你有什么冲我来!”
严戎嫌恶的躲开严夫人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眼看着严夫人这幅狼狈模样,忆起这么多年所受冷眼与耻辱,心中恨意越发汹涌,残忍一笑,在严夫人五步远的位置蹲下,偏头看向严夫人:“看来夫人很满意这桩婚事,那便这样定了。”一面说着一面满意的看着严夫人眼中升起阵阵绝望。
严戎轻笑,淡漠起身。
“七少。”外间走进一小厮。
“何事?”
“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定罪的折子已经拟好了,请七少过目。”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一步递上折子。
严七少将折子放在手中颠了颠,并没有打开,思索片刻,微微一笑,将折子又重新还给了那小厮:“你悄悄送进长宁宫去,亲手交给太后娘娘,并带一句话,就说我给她两日考虑时间。”
那小厮一怔,接过折子,也不敢多问,领命退下。
严七少冷眼扫了一下地上几近晕厥的严夫人,嫌恶转身:“带下去,好生看着,别让她死了。”
薄胭对着满室凄凉独坐到天明,竟是一夜都没有合眼,脑中盘旋的一直是刘钊的音容笑貌,无边的悔恨与自责直要将薄胭淹没。
外头已经一片明亮,屋内却依旧死气沉沉,忽然听闻有人问安,薄胭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睛已经肿的如同桃核一般,薄胭起身,踉跄着摸索着往门口行去,佩瑶没来自己跟前伺候,想来依旧神伤难愈,薄胭这样想着。
刚走到门口,忽的想到现在自己的状态不便示人,这边听在宫门口隔着门道:“何人。”
回话的是长宁宫的宫女,声音透着小心翼翼:“娘娘,是严府的人请求觐见。”
薄胭一愣,声音冷了两分:“何事。”
外间又响起了一男子的声音:“拜见太后娘娘,严大人让奴才将这折子交给太后娘娘,并带上一句话,我们大人等娘娘两日。”
薄胭心头一沉:“东西放下,你走吧。”
那人应了一声是,放下折子退了下去。
“你也下去。”这话是同宫女说的。
那宫女连忙领命退下。
薄胭听着外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慢慢推开门,将地上的折子拿了进来。
费力的睁开双眼,努力的辨别上面的字迹,不过三四十字,薄胭却读了一炷香的时间,通篇读完,心中更是凉了个彻底,现在大理寺已经彻底的认定了薄家的罪行,即便薄家在大理寺也有实力又如何,人证物证聚在,实在回天无力,若是现在有半点能反口的余地也好啊……
两日……薄胭垂眸,自己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再不点头答应他当日的条件,恐怕薄家就彻底没有活路了。
“娘娘!”外间传来了宫女颤抖的声音。
薄胭皱眉:“又怎么了。”
“护国公出事了!”
“什么!”薄胭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推开宫门。
那宫女被薄胭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敛了眉目禀报道:“护国公今晨悬梁自尽,被人拦下,现在还在昏迷。”
薄胭跌坐在地,父亲到底是等不及,替自己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