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临行密密缝
孙绍祖先前听得贾母提起这慧娘事迹,便已隐隐猜到她的用意,此刻再一这般说,哪里还搁得住,急忙便是站了起来。
只是他尚未开口,却听得那厢薛蟠已经喊了起来:“老祖宗,这事不能只说妹夫的不是,迎春妹妹嫁过去,就得事事听妹夫的,别说不让她做衣服,就是不让她吃饭喝水说话,她也是要照着办的!”
薛姨妈在一旁听了,气得满脸通红,大骂道:“你这混账小子,净说些没出息的话!还不赶紧闭嘴!”
孙绍祖这时连忙说道:“祖母说得极是,小婿那日是有些急躁,”他说道这里,拿眼扫了迎春一眼,便又继续道:“后来也是万分后悔,今日听祖母这番话,更是愧疚,迎春她,她日后要去那二月春,便是由她了。”
迎春没想到孙绍祖竟是这般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按她算计,这孙绍祖面对指责,少不得辩解两句,那自然是要说出她贾迎春跟青楼女子的交往纠缠,自己如何误会贾迎春身陷青楼云云,这事迎春确实有冒失之处,解释起来颇为费事,迎春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应对才是,却不想孙绍祖竟一字不提那事,只将事情一人揽下,还答应不阻拦迎春去二月春。
这一下,反倒让迎春一时拿不透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话说贾母听了孙绍祖这番话,心下满意,便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对身边的迎春说道:“迎儿也有错,这些事情,本没有必要瞒着丈夫,再说了,就不能让那些人将身段尺寸送到府里么,你巴巴的跑去那个二月春,也不成个样子。”
迎春此刻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了,便一副恭顺乖巧的道:“祖母说的是,我原也是有不对的。”
贾母听了便呵呵笑了起来:“这就好这就好,你夫妇二人彼此都能让步,那将来日子也就和睦了。”
迎春撇着嘴,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孙绍祖。
他这出戏演得真好,他到底想要搞什么。
孙绍祖正好也看了过来。
四目一触,迎春哼了一声,然后便低下头去喝茶。
一时间仆妇们惯序上来将饭菜摆上,贾府虽然不比以前,但倒也不差在这吃上,因此一桌子菜肴倒也丰盛,薛蟠家仆人又是拿来了好酒,孙绍祖陪着贾赦薛蟠边喝酒边讲着南海战局,他本就向来善于迎逢应对,因此席间气氛倒也轻松热闹。
一时间饭毕,众人喝完茶,孙绍祖便是要告退,贾家自然又是一番挽留,孙绍祖说自己两日后便要出征,兵部琐事繁多,都待处理,众人这才作罢。
“我今晚也回去罢。”迎春却是也站了起来,对贾母说道。
“咦,迎丫头不是要住两日的么。”李纨诧异道。
平素迎春回来,总是要在园子里住上一两日再回的。
“你懂什么,人家相公马上就要远行了,这几日可不得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来,我这就打点一下让送妹妹妹夫回去。”凤姐儿笑着道。
贾母也是点了点头道:“很对,迎丫头今日是该跟女婿回去才是。”
迎春听了,急得满脸通红,忙忙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话说一半,觉得越解释越乱,竟一时语噎。
一时间众人连地下的婆子们都在偷笑,迎春正急躁间,却见孙绍祖道:“嫂子不必多礼,只因要出远门,家中事情也是很多都要你妹妹安排,待我回来再来拜见祖母大人及岳父。”
孙绍祖说完,又转身对贾母说道:“祖母的话我都记下了,祖母放心就是。”
贾母又点了点头道:“是的,现天色已晚,既然要回,这就赶紧动身罢。”
迎春这才摆脱窘境,离了席,上前辞别祖母父亲等人,贾母携着迎春的手,走到门口,悄声道:“祖母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顾不了这么多,你宝兄弟那边又叫人不放心,因此在你身上用的心便少了,但今日我看孙女婿不像你说的那样不讲道理,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日后,你还是要好生跟他过日子,才是孝顺我的做法。”
迎春口头应允了,这才别了贾母,上了一顶小轿,几个仆妇抬着轿子将迎春送到荣国府门口,那边凤姐也打点好了路上用的东西送至门口,喜安棋局已经在马车上等待,迎春便上了马车,孙绍祖依然骑在马上,一行人便乘着夜色往京城出发。
“奶奶今日为何这般急着回去?”坐在迎春对面的喜安好奇的问道。
“唔,这两日有许多事情要做。”迎春若有所思的答道。
“莫非奶奶是急着赶去二月春?”棋局问道。
迎春摇了摇头,然后揭起了帘子,望着窗外骑在马背上的孙绍祖。
孙绍祖虽喝了不少的酒,但骑在马上的身形,依然笔直挺立,丝毫不乱,迎春望着孙绍祖雄壮宽阔的身影,出神了许久,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便似自言自语的道:“哼,若给这厮做件衣裳,不晓得要浪费我多少布料。”
说罢,便是放下了帘子,又是陷入了沉思。
这一行人赶回孙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迎春疲倦已极,一路与孙绍祖无话,下了车,便径直回到了小楼。
这一干人均是劳累不堪,喜安等服侍了迎春梳洗,正待奶奶睡下后她们也好休歇,却见迎春竟是来到桌案前坐下,从笔筒中拿=抽出炭笔,在一张纸张上打起了图样。
“奶奶这是给哪位小姐的衣样儿?为何不等到明日再做?”喜安上前对迎春说道。
“你们不用管我,先去睡罢,明日还要让你们两个给我赶一件衣裳出来呢。”迎春有气无力的说道。
“什么?”喜安睁大了眼睛,她低头看了一眼迎春画的稿子,却见那张白纸上,是一个肩宽膀阔的人形,那线条明显是一个身材魁状的男子。
“奶奶要给老爷做衣裳?”喜安惊讶道。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有求于他!”迎春没好气的说道,然后便是低下头,开始在图纸上不停的涂抹了起来。
喜安棋局哪里敢睡,便都前来,一个烧水泡茶,一个亮起烛台,俱是强打精神忙碌了开来。
迎春这般又是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勉强将草图做出,她此刻已是头晕眼花,实在难以为继,这才下炭笔,上床去睡了。